十幾年前的那個夏天,我人生中兩件最大的喜事撞在了一起——兒子磊磊的出生,以及我們終於搬進了期盼已久的新房。
新房在城郊一個新開發的小區,雖然位置偏了點,但環境清幽,我們傾儘所有,把它裝修得溫馨舒適。搬家的那天,磊磊剛滿五個月,躺在嬰兒車裡,揮舞著小拳頭,咿咿呀呀地,對周遭的忙亂充滿了好奇。看著他那純淨無邪的眼睛,再看著灑滿陽光的新家,我覺得所有的疲憊都煙消雲散,未來的日子充滿了希望。
然而,這份喜悅背後,隱隱纏繞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這不安,來源於我的母親。
母親是鄉下人,信守著一套老規矩。得知我們搬家日期定下後,她特意打來電話,語氣嚴肅地叮囑:“新房‘火氣’弱,孩子又太小,魂魄不穩,最容易招惹不乾淨的東西。搬家那天,一定記得要‘鎮宅’!我給你們準備了些東西,你們務必……”
我當時正忙得焦頭爛額,對著電話敷衍:“媽,都什麼年代了,您那些老黃曆就彆提了。我們科學搬家,沒事的!”
母親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欲言又止,最後隻是喃喃道:“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最終,我們還是沒有按照母親的囑咐去做任何“儀式”。搬家那天,隻是請了幾個好友熱鬨了一下,圖個喜慶。入夜,送走朋友,我和丈夫大林疲憊卻滿足地躺在嶄新的大床上。嬰兒床緊挨著我們,磊磊含著奶嘴,已經甜甜地睡去。月光透過新窗簾的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冷白的光痕。四周寂靜無聲,隻有磊磊均勻的呼吸聲和大林輕微的鼾聲。
不知睡了多久,我猛地被一陣哭聲驚醒。
是磊磊在哭。但那哭聲不對勁,不是餓了或者尿了的哼唧,而是一種被壓抑的、帶著恐懼的嗚咽,仿佛嘴巴被什麼東西捂住了。
我心裡一急,就想翻身起來查看。可就在這時,一股徹骨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從脊椎骨竄上來,瞬間席卷全身。我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我的意識無比清醒,能清晰地“感覺”到臥室裡的一切——身邊大林熟睡的呼吸,窗外細微的風聲,甚至空氣中漂浮的新家具的味道。但我的身體,卻像被澆鑄在水泥裡,沉重得不屬於自己。連轉動一下眼球,都做不到。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我的心。
然後,我更驚恐地“看”到——不,不是用眼睛,是一種更詭異的、仿佛靈魂出竅般的視角——我看到“我”從床上坐了起來!
那個坐起來的“我”,動作僵硬,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怪誕。她它?)沒有理會哭泣的磊磊,反而慢慢地、用一種近乎優雅又無比邪異的姿勢,跨過了嬰兒床的欄杆,騎在了磊磊弱小的身體上!
磊磊的哭聲變得更加淒厲和痛苦,小臉憋得通紅,四肢胡亂地掙紮著。
“不!放開他!那是我的兒子!”我在內心深處瘋狂地呐喊、嘶吼,可喉嚨裡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如同沉睡的磐石,紋絲不動。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占據了我身體的“東西”,騎在我兒子身上,一下,一下,用手掌拍打著磊磊的背!那絕不是母親的輕撫,那動作裡充滿了惡意和一種……戲弄。
就在這時,大林被磊磊持續的哭聲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嘟囔著:“老婆,怎麼了?孩子是不是餓了?”
他說著,習慣性地伸出手,想來推我。
那個“我”猛地轉過頭,在黑暗中,我能“感覺”到它臉上一定是一種極其扭曲的表情。大林的手剛碰到“我”的胳膊,“我”立刻低下頭,張開嘴,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大林的手腕上!
“啊!”大林痛呼一聲,徹底清醒了,“你乾什麼?!”
他沒有得到回答。那個“我”鬆開口,用一種近乎爬行的、四肢極不協調的動作,從嬰兒床上翻了下來,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它沒有走向大林,也沒有再理會哭得幾乎背過氣的磊磊,而是徑直走向了靠牆的那個歐式梳妝台。梳妝台上有一麵很大的鏡子。
它停在鏡子前,一動不動。
而此刻,我的意識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著,被迫“聚焦”在鏡子裡。鏡中,是我熟悉無比的臉,穿著我睡前換上的睡衣。但那雙眼睛……那雙眼睛裡沒有任何神采,隻有一片沉沉的死寂和冰冷。而就在這片死寂的深處,我清晰地看到了——另一個存在!
它借由我的眼睛,在看著我!它在對我笑!
那不是人類的笑容,嘴角以一種人類肌肉無法做到的弧度向兩邊咧開,露出過多的牙齒,眼神裡充滿了譏誚、怨毒和一種掌控一切的得意。它知道!它知道我有意識!它知道我能看到這一切!它在享受我的恐懼和絕望!
那詭異的笑容像一把冰錐,狠狠刺穿了我的靈魂。
緊接著,鏡中的“我”猛地轉過身,不再看鏡子,而是像一道閃電般撲向了臥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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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噠…哢噠哢噠……”
它開始瘋狂地擰動門把手。因為我們習慣睡前反鎖房門,門並沒有立刻被打開。
打不開門,它似乎被激怒了。動作從瘋狂的擰動變成了歇斯底裡的搖晃和撞擊!它用我的身體,用我的肩膀,一次又一次地撞向那扇結實的木門,發出“砰砰”的悶響。手指指甲在門板上刮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它喉嚨裡還發出一種低沉的、不屬於我的嗬嗬聲,像野獸被困時的咆哮。
整個房間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狂暴充斥了。磊磊的哭聲、大林的嗬問、以及那瘋狂的撞門聲,交織成一曲地獄般的交響樂。
“小帆,你怎麼了?!醒醒!”大林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衝上前,試圖從後麵抱住“我”,製止這瘋狂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