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紙童推車_民間故事選集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315章 紙童推車(1 / 1)

我大伯跑出租,快二十年了。

這活兒辛苦,晝伏夜出,跟城市裡那些清醒的、混沌的、光怪陸離的夜打交道。他常說,開夜車的人,多少都沾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經曆,油門踩下去,輪子軋過的不隻是柏油路,有時候,也可能是陰陽的邊界。

他嗓門洪亮,人也爽氣,唯獨說起那件事的時候,聲音會不自覺地壓低了半度,眼神飄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好像那晚的寒意,至今還黏在骨頭縫裡,沒能完全抖落乾淨。

那是個十來年前的冬夜,具體日子他記不清了,隻記得天陰慘慘的,沒有月亮,連顆星星都欠奉。他送最後一個客人去城郊結合部的一個村子,路越走越黑,兩旁的白楊樹在風裡張牙舞爪,像一道道黑色的裂痕,把本就稀薄的光線撕得粉碎。那客人一路上也寡言少語,快到村口時,才沒頭沒尾地嘀咕了一句:“這地方,邪性。”

大伯當時沒往心裡去,跑車嘛,什麼怪人怪話遇不到。收了錢,調轉車頭,那點微弱的村落燈火就被甩在了身後,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裡。返程是空車,發動機的嗡鳴聲在死寂裡顯得格外突兀。車頭大燈劈開前方一小段路,光線之外,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色。

就是在這時候,感覺來了。

起初很輕微,像是後備箱裡放了什麼重物,輕輕晃蕩了一下,撞在廂壁上,“咚”的一聲悶響。大伯下意識瞥了眼後視鏡,黑黢黢的,什麼也沒有。他以為是路麵不平,沒在意。

可沒過幾分鐘,又是一下。

這次感覺清晰了些,不是物品的晃蕩,更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後麵,不輕不重地推了車尾一把。力道不大,卻讓車身明顯地頓了一下。

大伯的汗毛有點豎起來了。他死死盯著車內後視鏡,那片方寸之間的黑暗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視線裡。什麼都沒有。車窗外,隻有風聲嗚咽。

他咽了口唾沫,腳下不自覺地加了點油門。老舊的出租車發出一聲低吼,速度快了些。

然而,那被推撞的感覺,如影隨形。

“咚…咚…”

間隔不長不短,帶著某種令人心頭發毛的規律性,執拗地、一次一次地傳來。車速提起來,那推力似乎也跟著大了點,不再是輕推,更像是幾個頑皮的孩子,嘻嘻哈哈地追著車,用手一下一下地抵著車屁股。

孩子?!

這個念頭一起,大伯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他猛地再次抬眼看向後視鏡。

就這一眼,他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住了。

車尾後方,那片被紅色尾燈微微染亮的黑暗裡,不知何時,竟然真的跟了四個小小的身影!

他們並排蹦跳著,動作僵硬卻又異常輕快,始終與疾馳的出租車保持著固定的、不近不遠的距離。農村的土路沒有路燈,按理說,在這種環境下,能勉強看到人影輪廓就已經是極限。可詭異的是,大伯偏偏能“感覺”到他們身上的衣服顏色——那種死人靈堂前,紙糊的童男童女身上常見的、極其紮眼又透著不祥的紅色和綠色。不是鮮亮,而是蒙著一層灰敗的、暗沉的光,仿佛是從他們身體內部透出來的,幽幽地,在絕對的黑暗裡,勾勒出四個跳躍的、花花綠綠的輪廓。

時而有,時而又沒有。有時候鏡子裡空空如也,隻有黑暗,但那“咚咚”的推撞感依舊;有時候,那四個蹦跳的影子就清晰地出現在鏡中,紅色的衣,綠色的褲,看不清臉,隻有一團模糊的、屬於孩童的輪廓,在車後不知疲倦地追著,推著。

大伯頭皮徹底炸了。他活了幾十年,從來沒遇到過這種邪門事。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了他的心臟。他不敢再細看,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

發動機發出近乎撕裂的咆哮,破舊的出租車在坑窪的土路上瘋狂顛簸起來,儀表盤上的指針劇烈顫抖。風聲變成了尖嘯。他從後視鏡裡看到,那四個花花綠綠的身影,在陡然提升的速度下,似乎被甩開了一小段,但他們依舊在跳,僵硬地,執拗地,那暗紅的、暗綠的光點,在墨色的背景裡閃爍,如同鬼火。

不能停!絕對不能停!

大伯腦子裡隻剩下這一個念頭。他死死握著方向盤,手心裡全是冷汗,眼睛瞪得酸澀,不敢眨一下。他隻盼著快點,再快點,衝到前麵爺爺家所在的村子,衝到有光亮、有人氣的地方!

這一段路,不過十幾分鐘,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直到前方隱約出現了零星的燈火,看到了村頭那棵熟悉的老槐樹模糊的輪廓,大伯幾乎要虛脫。也就在車子衝進村子範圍的那一刻,車尾那如跗骨之蛆的“咚咚”聲,戛然而止。

他猛地踩下刹車,輪胎在土路上磨出刺耳的聲音。車停穩了,他幾乎是癱在駕駛座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跳得像要擂破胸膛。他顫抖著,鼓起最後的勇氣,再次看向後視鏡。

車後,空蕩蕩的。隻有村口一點微弱的光線,照亮了一小片塵土。那四個追逐了一路的紙童子,消失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連車都沒敢立刻開回家,直接開到了村裡我爺爺住的老屋門口,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車,衝進了院子。

……

這件事,後來在我們家流傳開來,聽得所有人後脊梁發冷。而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大伯後來仔細回憶,他發現車子開始不對勁、被那四個紙童子跟上的地方,跟我爺爺很多年前提到過的、他遇見那個“白衣女人”的地方,相距不遠,幾乎就是同一段河道附近的鄉路!

關於我爺爺和那個白衣女人的事,也是我們家族裡一樁帶著神秘色彩的舊聞。

爺爺年輕時,是走村串鄉的貨郎。那時交通基本靠走,他常常天不亮就出門,半夜才頂著星光回來。有一段路,緊挨著村外那條叫“月亮河”的河道,蜿蜒曲折。爺爺說,有好幾次,他深夜獨自挑著擔子走過那段河岸時,總能看到同一個女人,穿著雪白雪白的長裙子,背對著路麵,坐在河邊的石頭上,一下一下,慢悠悠地梳著頭。

河岸荒涼,夜半時分,怎麼可能有個女人在那裡梳頭?爺爺心裡也犯嘀咕,但他膽子大,又是走慣了夜路的,起初隻當是看花了眼,或者是誰家的小媳婦鬨彆扭跑出來了。可次數多了,他就覺出不對來了。那女人永遠是一樣的姿勢,一樣的白衣,坐在同一塊石頭上,仿佛亙古就在那裡。有月亮的晚上,能隱約看到她梳頭的手臂,白得嚇人,沒有一點活氣。

後來,村裡有個壯年男人,在月亮河裡淹死了。撈上來的時候,人都泡得變了形。下葬那天,爺爺也去幫忙了。那天之後,他再走夜路經過那段河岸,那個梳頭的白衣女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怪事還沒完。就在那淹死的男人頭七那晚,爺爺睡得正沉,忽然夢見那個女人來到了他的床邊。依舊是白衣,但這次是正麵,爺爺說他看不清那女人的臉,模模糊糊的,隻覺得異常蒼白。那女人就站在那裡,對他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謝謝你看見我,現在我可以走了。”

爺爺一個激靈從夢裡醒過來,窗外月色正好,屋裡空空蕩蕩,哪有什麼女人。但他心裡卻奇異地明白了,那個河邊的白衣女人,恐怕不是活人,她的出現,或許就跟那個淹死的男人有關。而他的“看見”,無形中,似乎了結了她某種滯留世間的緣由。

這件事,爺爺生前當奇聞異事講過幾次,我們小輩聽了,雖覺得詭異,但年代久遠,感觸不深。直到大伯開出租車遇上了那四個紙童子,兩件事在空間上奇妙地重合了,我們才真正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

我們這一帶,有個延續了很久的喪葬習俗。家裡有人去世,搭建靈堂時,除了遺像、香燭、供品,必定要請手藝好的師傅,用竹篾和彩紙,紮四個“接引童子”,也就是兩個童男,兩個童女。童男通常穿著綠色的紙衣,童女穿著紅色的紙衣,臉上用簡單的筆墨畫出五官,表情呆滯,帶著一種程式化的、詭異的笑容。這四個紙童子,就分立在靈堂兩側,或者棺材前方,據說是為了引導亡魂順利前往陰間,不至於迷失路途。下葬之時,這四具紙紮童男童女,也會隨著其他紙錢、紙馬一同燒掉。

大伯後視鏡裡看到的,那四個蹦跳追逐、穿著暗紅暗綠衣服的小孩,不正和靈堂裡擺放的接引童子,一模一樣嗎?

紅色的,綠色的,在絕對的黑暗中,本不可能被肉眼分辨的顏色,卻偏偏能被“看見”……那不是陽間的光能照出的色彩,那隻能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不祥的幽光。

所有人都後怕不已。如果那晚大伯不是當機立斷,油門踩到底拚命逃離,如果他被追上了,或者停下車……會發生什麼?那四個紙糊的接引童子,它們追的,究竟是大伯的空車,還是……車裡的什麼東西?亦或是,它們隻是循著某種本能,在那個特殊的地點,重複著某種引導亡魂的舉動,而大伯的車,不幸闖入了它們的“路徑”?

誰也說不清。

隻知道,有些老輩人傳下來的規矩,有些看似荒誕不經的習俗背後,或許都藏著我們無法理解、卻又真實不虛的警告。月亮河畔那段路,從此成了我們家族裡一個心照不宣的禁忌。而大伯,也再不肯在深夜,獨自開車走那條沒有路燈的鄉村舊路了。

黑暗深處,有些東西,你不去看它,它或許,也在看著你。

喜歡民間故事選集請大家收藏:()民間故事選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最新小说: 女扮男裝背景板帥翻修真界 玄幻:我的情緒銀行 我的吞噬進化係統太逆天了! 夜市重生:擺攤開局秒賺百萬 快穿:星辰在手 愛你就在今生 領主:紅警爆兵,鋼鐵洪流平萬族 港島有雨 齊州四大屍祖 大明洗冤錄之十二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