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館的照明,把父子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畫滿戰術符號和公式的白板上。空氣裡汗味還沒散儘,現在又混進了思考的凝重。
李特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手機還攥在手裡,仿佛還能感覺到剛才那通電話帶來的灼熱。他抬眼看向父親,眼神裡帶著少有的困惑:“爸,你覺得…托馬斯的話,有幾分真?”
李建國沒直接回答。他走到白板前,拿起板擦,慢條斯理地把上麵關於體能下降3.7的數據分析擦掉,露出底下原本的墨綠色。然後,他換了一支藍色的記號筆。
“糾結於單次通話的真偽,是感性層麵的內耗,效率低下。”李建國開口,聲音平穩,帶著實驗室裡常見的冷靜,“我們換個方式。把這個問題,拆解成幾個可以量化和邏輯推演的子係統。”
他在白板最左側寫下
“1.合同價值分析”。
“首先,是錢。你在步行者第三年,明年新秀合同即將結束。根據現有的勞資協議和工資帽漲幅模型,”李建國筆下流暢地列出幾個數字,“步行者能為你開出的最大續約合同,起薪大約是當年工資帽的25,按照預估,五年總額在8000萬到8500萬美元之間。這是理論上限。”
他頓了頓,藍色筆尖點在數字上:“但考慮到傑梅因·奧尼爾的大合同,羅恩·阿泰斯特的合同,廷斯利的合同以及唐尼·沃爾什一貫的財務保守策略——我研究過他過去十年的球隊運營數據——他們提供一份達到理論最大值合同的概率,低於40。更可能是一份起薪在22左右,附帶一些不易達成的激勵條款的合同,總額在7000萬上下。他們會用‘團隊平衡’、‘未來靈活性’來說服你。”
接著,他在旁邊另起一欄:“紐約尼克斯。伊賽亞·托馬斯給出的核心承諾之一就是頂薪。紐約市場龐大,球市火爆,薪資空間在處理掉幾個到期合同後相對充裕。他們提供一份完整五年頂薪合同的概率,高於85。僅從經濟收益這個單一變量考量,紐約的期望值明顯更高。”
李特默默聽著,父親的話像一把手術刀,把模糊的“誠意”切割成了冰冷的數字。
李建國在“合同價值”下麵劃了一條線,寫下
“2.球隊地位與競技前景”。
“其次,是你在球隊體係中的位置和發展軌跡。”他用筆尖敲了敲白板,“在步行者,你的角色定義是‘全能副手’,進攻發起點之一,外線防守核心。但大量戰術的最終終結點,尤其是在關鍵時刻,更多傾向於傑梅因。拉裡·伯德的建隊理念,根植於內線優勢和團隊防守。你的全麵性在這裡是潤滑劑,是放大器,但並非不可替代的絕對核心。”
他轉向代表紐約的那一側:“紐約尼克斯目前是一張白紙,或者說,一團亂麻。混亂意味著不確定性,但也意味著沒有固有的階層和戰術桎梏。托馬斯承諾你為核心,從技術角度分析,是可行的。你的持球、組織、防守和日漸成熟的投射,具備作為後場核心驅動一支球隊的潛力。在紐約,你可以獲得無限開火權和戰術支配權,這是數據上可以量化的球權使用率usg)和助攻率的大幅提升。代價是,你需要承擔更大的贏球壓力,以及可能更頻繁的麵對包夾和針對性防守。”
李特插了一句:“但尼克斯現在是個爛攤子。”
“正確。”李建國點頭,“所以這是風險係數。我們需要評估風險與收益。留在步行者,風險低,戰績有保障,季後賽常客,但個人成長存在天花板。前往紐約,風險高,球隊重建期戰績可能波動,但個人數據、聯盟地位和商業曝光度的提升潛力巨大。這取決於你的效用函數更傾向於穩定性,還是潛在的最高回報。”
說完,他在白板中央大大地寫下了
“3.交易可行性分析”。
“假設你傾向於改變,那麼如何實現?”李建國開始繪製流程圖,“第一種路徑,拒絕步行者的提前續約,執行完第四年新秀合同,明年夏天成為受限製自由球員。紐約可以直接報價,步行者有權匹配。風險在於,步行者若匹配合同,你將被動留下。第二種路徑,推動先簽後換。這對步行者而言,能挽回部分資產,對你而言,能獲得更大的合同漲幅和交易保證金。關鍵節點在於,步行者管理層是否願意配合,以及紐約願意付出多少籌碼來促成交易。托馬斯作為運營總裁,操作風格激進,願意付出未來選秀權的可能性較大。”
他的筆跡清晰,邏輯鏈條嚴密,仿佛在推導一個複雜的物理模型。
最後,李建國在白板最右側,寫下了
“4.商業帝國擴展性”。
“跳出球場,看更大的係統。”他轉過身,看著兒子,“你的商業藍圖,核心是‘李特’這個個人品牌。品牌價值與所在城市能見度、媒體曝光量呈強正相關。紐約,全球媒體中心。你在印第安納拿到最佳新秀、最佳第六人、總冠軍,在國內的知名度提升曲線是漸進式的。但如果你在麥迪遜廣場花園成為主角,哪怕隻是率隊打入季後賽第二輪,其帶來的全球媒體聚焦效應,將遠超印第安納。這將直接提升你提過的籃球學院、代言產品、以及未來可能涉足的運動飲料、體育科技投資的影響力半徑和估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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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筆,雙手抱胸:“綜合四個子係統分析:經濟收益,紐約占優;競技地位與發展,紐約提供更高平台與風險;交易可行性,存在可操作的路徑;商業擴展性,紐約具備壓倒性優勢。”
地下室裡安靜下來,隻有空調還在不知疲倦地工作。李建國給出的不是情感建議,而是一份詳儘的、多變量權衡的評估報告。他把“猶豫”這個東西,拆解成了一個個可以衡量、可以比較的參數。
李特看著白板上那清晰得有些殘酷的羅列,感覺心裡的那團亂麻被理出了線頭,但每一個線頭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父親把所有的砝碼都放上了天平,現在,天平似乎已經出現了傾斜。
“所以,按照你的分析…”李特緩緩開口。
“所以,按照理性分析,接受紐約的邀請,是更優解。”李建國接話,語氣依舊平穩,“但這隻是基於現有數據和模型的推論。人的決策,除了理性,還包括情感、忠誠、對不確定性的耐受度等非量化因素。我的工作,是幫你把理性的部分算清楚。剩下的,”他指了指李特的心口,“那部分變量,需要你自己賦值。”
李特低下頭,看著自己掌心因為長期練球磨出的老繭。父親已經把路指得清清楚楚,甚至連路上的坑和可能的風景都標注了出來。現在,輪到他做這道沒有標準答案的選擇題了。他知道,無論選哪邊,父親都會用他的方式,幫他計算出最優的行走路線。
他隻是還需要一點時間,來說服心裡那個依然眷戀著康塞科球館喧囂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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