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黑暗。
並非沒有光線,而是光線被某種濃稠的、具有實質的黑暗所吞噬。跳下塌陷口的瞬間,陳默感到自己仿佛墜入了一潭冰冷的、充滿腐敗氣味的粘稠液體中。下落的時間遠比想象中短暫,伴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刮擦金屬和撕裂菌絲的聲音,他重重摔落在某種傾斜的、濕滑的平麵上,並向下滑行了數米才勉強停住。
緊隨其後的是黑牙沉重的落地聲和一聲壓抑的痛哼,以及鴉那幾乎微不可聞的、輕盈的落足聲。
“都沒事吧?”陳默的聲音在封閉的空間裡激起沉悶的回響,帶著一絲喘息。
“死不了……”黑牙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他的傷腿在落地時受到了二次衝擊。
鴉沒有回答,但陳默能感知到她迅速移動到了某個利於防守的位置,弩箭上弦的輕微“哢噠”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陳默晃了晃有些發暈的腦袋,強迫自己的靈能感應適應這片黑暗。幾秒鐘後,模糊的輪廓開始在他“眼前”呈現。
他們身處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像是一條廢棄的地鐵隧道,或者大型市政管廊。腳下是傾斜的、覆蓋著厚厚黏菌和鏽蝕碎片的坡道,他們正是順著這坡道滑下來的。頭頂上方,那個他們跳下來的洞口已經被蠕動的菌絲重新覆蓋,隻透下幾縷極其微弱的、昏黃的光線,如同垂死的眼睛。
空氣中彌漫著比地表更濃烈的腐敗有機質氣味,混合著鐵鏽和塵埃的味道,幾乎令人作嘔。但奇異的,那種無處不在的、被孢子網絡集體意識窺視的感覺,在這裡減弱了許多。仿佛他們真的落入了一個“縫隙”,一個被主要神經網絡暫時忽略的盲區。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安全。
陳默的感知告訴他,四周的黑暗中,潛伏著更多零散的、獨立的生命反應。它們不像地表的孢子獸那樣充滿攻擊性,更像是一些依靠腐敗物生存的底棲生物,但體型似乎……不小。隧道深處,傳來隱約的、濕滑物體摩擦地麵的聲音,以及某種空洞的滴水聲。
“這裡……是他娘的什麼鬼地方?”黑牙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試圖看清周圍,但黑暗吞噬了他的視野。
“舊時代的遺跡深處,”陳默低聲道,緩緩站起身,軍用匕首橫在胸前,“可能是地鐵線,也可能是大型排水係統。小心點,這裡有彆的‘住戶’。”
他話音未落,前方黑暗中突然亮起了兩盞幽綠色的、拳頭大小的“燈籠”。
那不是燈籠。
是眼睛。
伴隨著一陣低沉的、仿佛來自胸腔深處的咕嚕聲,一個龐大的輪廓從黑暗的拐角處緩緩顯現。它大致保持著犬科動物的形態,但體型堪比一頭小牛犢,身上沒有毛發,而是覆蓋著濕滑、堅韌的暗色厚皮,關節處生長著骨刺般的真菌瘤,一張巨口裂開,露出層層疊疊、沾滿粘液的利齒。
“照明!”陳默低喝。
幾乎在他出聲的同時,鴉的動作更快。她沒有使用珍貴的眩光箭,而是從腰間的工具包裡摸出一個小巧的、似乎是自製的投擲物,猛地砸向側麵布滿菌斑的牆壁。
“啪!”
投擲物碎裂,裡麵包裹的某種化學物質與空氣接觸,瞬間爆發出一種刺鼻但明亮的冷光,將周圍二三十米的範圍照得一片慘白!
突如其來的強光讓那巨獸發出一聲不適的咆哮,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幽綠的眼睛眯了起來。
借著這短暫的光明,陳默看清了眼前的威脅,也看清了他們所處的環境——這確實是一條巨大的圓形隧道,直徑超過十米,牆壁上布滿了粗大的、早已停止運行的管道和線纜,如今都被各種詭異的真菌和苔蘚所覆蓋。隧道向前後方延伸,沒入無儘的黑暗。而他們前方不遠處,就是一個岔路口。
“吼!”
那巨獸適應了光線,被激怒般再次撲來,龐大的身軀帶著腥風!
“黑牙,左翼!鴉,限製它!”陳默瞬間下達指令,身體不退反進,迎著巨獸衝去!
黑牙怒吼一聲,不顧腿傷,將步槍當成鐵棍,狠狠掃向巨獸的左前肢!他的力量驚人,這一下即使不能打斷骨頭,也足以讓那畜生一個趔趄。
與此同時。
“咻!”
鴉的弩箭破空而至,目標並非巨獸的要害,而是它前方地麵上一灘粘稠的、閃爍著磷光的真菌叢!
弩箭射入菌叢的瞬間,那攤真菌猛地爆開一團藍綠色的火焰和濃密的刺激性煙霧!這顯然也是一種特殊的箭矢效果。
巨獸被突如其來的火焰和煙霧阻隔,衝鋒的勢頭一滯,發出憤怒而痛苦的咆哮,顯然那煙霧對它敏感的嗅覺造成了極大乾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