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那片曾經是“母體”核心腔體的血肉深淵,重返地表的過程,順利得超乎想象。
曾經充滿敵意、蠕動擠壓的肉質管道,如今如同溫順的血管,在他們經過時甚至會微微舒張,仿佛在為這幾位特殊的“客人”讓路。空氣中那些閃爍著微光的孢子,不再帶有精神侵蝕的毒性,而是如同被馴化的螢火,縈繞在隊伍周圍,尤其是林曦手中那枚“源心之核”旁邊,映照出一小片迷離而寧靜的光暈。
陳默走在最前,他的步伐依舊有些虛浮,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並未完全消失,靈能也依舊沉寂如死水。但他整個人的氣質已然不同。那雙化為蒼青色的眼眸,少了幾分以往的銳利與警惕,多了幾分深沉的平靜與洞察,仿佛能映照出這片土地更深層的脈動。他不再需要時刻緊繃神經去感知危險,因為一種更宏大、更基礎的“感知”已經與他相連——這片土地的“呼吸”變得平緩而穩定。
“簡直……像是換了個世界。”猴子跟在後麵,忍不住低聲感歎。他嘗試動用預判能力,反饋回來的不再是致命的威脅和混亂的軌跡,而是一種……流淌的、充滿生機的能量流,雖然依舊複雜,卻不再充滿惡意。
林曦小心翼翼地捧著“源心之核”,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與她畢生研究方向完美契合的力量。它不是毀滅,不是征服,而是溝通、安撫與平衡。她甚至能隱約感知到周圍孢子生態傳來的、一種模糊的、如同初生嬰兒般的“好奇”與“依賴”。
“它……它們在適應新的‘核心’。”林曦輕聲道,眼中閃爍著研究者特有的興奮光芒,“萊桑德博士的夢想……真的有可能實現。”
鏽釘則顯得有些魂不守舍,他時不時回頭望向那幽深的洞口,臉上混雜著恐懼和一種不真實的恍惚。對於他這樣長期在死亡邊緣掙紮求生的人來說,這種突如其來的“和平”反而讓他更加不安。“這……這能持續多久?那些怪物……真的就這麼算了?”
沒有人能回答他。希望如同水晶般璀璨,也如同水晶般易碎。
當他們終於徹底走出地下,重新站在被昏黃天光籠罩的廢墟之上時,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遠方的“遺落之都”依舊沉默,但覆蓋其上的菌毯顏色不再是令人心悸的暗紫或血紅,而是轉變為一種更深沉、更接近大地本色的暗褐色,蠕動的幅度也變得微不可查,仿佛從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變成了一片陷入沉睡的古老森林。空氣中那股甜膩腐臭的氣味淡去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雨後泥土與新生植物混合的、略帶腥氣的清新。
變化不僅僅在宏觀層麵。
在他們腳下,一片不久前還因為力場削弱而急速枯萎的扭曲灌木叢中,幾株嫩綠的、形態正常的幼苗,竟然頂開了灰白色的死亡菌斑,頑強地探出了頭。旁邊的水窪裡,那些顏色詭異的藻類大片死亡沉澱,水質變得略顯渾濁,卻透出了一絲難得的清澈。
生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行著自我修複與重構。
“我們……真的做到了?”猴子喃喃自語,伸手觸碰了一下那株嫩綠的幼苗,指尖傳來生命特有的柔韌感。
陳默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地望著這片開始煥發微弱生機的土地。他的心中沒有狂喜,隻有一種沉重的慰藉。黑牙、鴉,還有無數葬身於此的亡魂,他們的犧牲,終於換來了這看似微不足道,卻代表著無限可能的改變。
然而,燼土從未允諾過永恒的安寧。
就在他們沉浸在這片刻的寧靜中時,陳默的耳朵微微一動。失去了靈能感應,他其他的感官變得格外敏銳。
“有聲音。”他低聲道,蒼青色的眼眸瞬間銳利起來,望向右前方一片坍塌了一半的商場建築。
眾人立刻警惕起來,猴子迅速舉起步槍雖然子彈所剩無幾),鏽釘則再次握緊了他的尖頭鋼筋。
一陣雜亂的、伴隨著金屬碰撞和壓低的爭執聲,從建築廢墟後麵傳來。
“……確定是這邊嗎?那信號一閃就沒了!”
“不會錯!能量反應很特彆,不是孢子,也不是一般的輻射源!”
“媽的,這鬼地方怎麼感覺……不太一樣了?心裡毛毛的。”
“少廢話!趕緊找到東西回去交差!這地方不能久待!”
不是孢子生物的聲音。是人!
而且,從他們的話語判斷,他們似乎在搜尋著什麼,並且使用了能量探測設備。
陳默與林曦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是“公司”的殘存人員?還是“掘墓人”的其他小隊?或者是……其他的幸存者勢力?
他們剛剛為這片土地帶來了希望的火種,而覬覦這火種的陰影,卻已然悄然而至。
歸途,並非通往安寧的港灣,而是步入了更加複雜、更加莫測的棋局。
陳默緩緩將手按在了腰間的匕首上。新的紀元已然開啟,而守護這微光的第一步,就是驅散眼前逼近的陰霾。
“準備接觸。”他的聲音低沉而冷靜,如同磐石,在這片新生的土地上,再次敲響了行動的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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