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畢竟年歲不輕了,再加上大太陽底下曬著。
可即便如此,眼下的日子,已經比他們做夢想到的還要好了。
想當年,在城裡的日子一去不返。
如今雖說住在鄉下土屋,可一家人平安團聚,還有什麼不知足?
一進門,傅納川立馬去打水,他先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
接著又燒了熱水,給躺在床上的楊曼擦身子。
邊忙活邊歎氣。
“都怪我太莽撞,要不是我年輕氣盛,咱們家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他們家祖上可是有名的大戶人家,從清末發跡起就一直幫著國家做事。
曾祖父捐過軍餉支援抗戰,祖父主持修過三座跨江大橋,父親更是在五十年代帶頭籌建了全縣第一所免費小學。
誰能想到,這樣一門忠良之後,到頭來卻被當作“剝削階級殘餘”下放到這種偏遠山村來受罪。
楊曼一聽他又開始抱怨,立刻皺起眉頭。
“你怎麼老愛囉嗦這些?整天翻舊賬,有什麼意思?下放又怎麼了?難道待在城裡就能躲過風雨嗎?人心險惡,哪裡都一樣。”
“要不是下放,咱們能遇見晚霞那孩子嗎?你能想象嗎?一個外姓姑娘,把咱們當親爹媽一樣伺候,噓寒問暖,端茶遞藥,連兒子都不如她貼心。”
她抬手指了指外屋。
“你再看看你那個寶貝兒子!管過我們一天?”
對眼下的日子,她其實挺滿意。
傅納川聽了這話,怔了片刻。
想想也是,晚霞這孩子,心善,手勤,嘴甜,待人真誠。
“行行行,我不說了。”
他笑著擺擺手。
“那你中午想吃啥?燉點南瓜粥?還是煎兩個雞蛋?我給你做。我剛聽說,下午三點半才出工,吃完飯還能歇一會兒。”
他眉開眼笑地問。
正說著,曲晚霞抱著孩子走了進來。
她抬頭看見屋裡這一幕。
傅納川蹲在地上燒火,楊曼靠在床頭微笑。
忍不住心想:傅以安那麼討人嫌,肯定是隔代遺傳出了問題,不然怎麼會長成那樣?
“爸,媽。”
她輕聲喊了句。
又低頭教懷裡抱著的小孩。
“小魚,快叫爺爺、奶奶。”
曲秋娥眨巴著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爺爺。”
“奶奶。”
“哎喲喂!”
楊曼激動得簡直要跳起來。
她幾乎是本能地一把推開身旁還沉浸在喜悅中的傅納川,踉蹌兩步搶上前去。
“好寶貝啊!長得真是俊得很呐!白白淨淨的小臉蛋兒,眼睛又大又有神,像過年時候貼在門上的胖娃娃畫一樣,紅撲撲的,招人疼得不行!”
她說著說著,聲音都微微發顫,眼眶更是一陣發熱。
幾十年了。
自從兒子傅以安惹出那場禍事之後,他們老兩口就被迫搬離縣城,躲到這個偏僻村子避風頭。
這些年孤苦伶仃,連個親人都不敢聯係。
如今突然見到孫女站在眼前,怎不叫她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