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走,一邊伸手去摸曲晚霞的頭發。
語氣裡全是藏不住的炫耀。
哪怕路上沒人,她也要說給自個兒聽。
曲父也滿臉得意。
可聽老婆這話,有點不服氣。
“我當然也積德了!不然你能生出她?”
他挺了挺背,步伐都比平時大了幾分。
在他看來,閨女的聰明、穩重,分明是隨了他。
他年輕時也算村裡出名的機靈人,大隊會計都搶著要他去乾。
閨女可是他一半的血!
這可不是隨便說說。
他心裡清楚,曲晚霞能有今天,離不開他。
曲母一翻白眼。
“你要是真積德,我閨女能被你弄丟八年?”
她聲音一下子拔高,腳步也停了下來,轉身盯著曲父,眼裡的火苗直往外冒。
那件事,是她心裡最深的疤。
“肯定是你缺德,害她流落在外那麼久!”
她說完,眼圈已經微微發紅。
這些年她嘴上不說。
可每當夜深人靜,想起女兒失蹤的那些年,心就像被鈍刀子割一樣疼。
曲父:……
他張了張嘴,想辯解兩句。
可看到曲母泛紅的眼眶,終究什麼也沒說。
他知道,這件事,他這輩子都還不清。
行吧,算我的。
他默默歎了口氣,低頭搓了搓粗糙的手掌。
那幾年,他找遍了周邊十幾個縣,逢人就問,見孩子就盯,鞋都走爛了好幾雙。
可再怎麼找,也抵不過當初那一時疏忽。
這事上,他從來不讓曲母爭。
不是認慫,而是心裡有愧。
女人為這個家操了一輩子心,孩子丟了,她受的苦一點不比他少。
有些錯,扛在肩上,比掛在嘴上更重。
男人嘛,心要寬。
好事都歸媳婦兒,錯處自己扛。
讓著點,家才暖和。
他抬頭看了看天,夕陽正落在山頭,染紅了半邊天空。
他忽然覺得,這一輩子,能和她吵吵鬨鬨過下來,已經是莫大的福氣。
曲晚霞早看慣了他們拌嘴,走過去一手挽一個。
“爸、媽,彆吵了。咱家能湊在一起,肯定上輩子攢了老多福氣。”
她後來回來了。
他們也從不提過去八年她吃了多少苦,隻一心把她往後的生活,填得滿滿當當。
弟弟護她。
弟弟比她小六歲,小時候總跟在她屁股後麵喊“姐”。
如今長大了,依舊把她當小孩護著。
前些日子有人在背後嚼舌根,說她在外頭吃過苦、不乾淨。
弟弟聽見了,抄起扁擔就要衝出去,被父親死死攔住。
可從那以後,村裡再沒人敢亂說話。
倆娃調皮是調皮,可心裡暖著呢。
一個愛爬樹,一個愛撒嬌,天天鬨得雞飛狗跳。
可隻要她一咳嗽,大的就跑去倒水,小的立馬撲過來拍背。
哪怕傅以安那小子曾經糟心過。
可要是重來一回,她還是願意碰上他,過這一生。
那人冷心冷麵,也曾傷她至深。
可也是他,在她最落魄時,沒把她趕出門。
也是他,在她想回鄉創業時,默默給了她第一筆錢。
有些恩怨,早就被歲月磨平了棱角。
如今想來,若沒有那段過往,她也不會變成今天的自己。
曲母笑得眼睛眯成縫。
“我閨女這嘴,比蜜還甜!走,媽給你燉排骨去!”
她一邊說,一邊加快腳步。
對她來說,能給閨女燉一鍋香噴噴的排骨,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事。
曲頌霖和曲頌輕跟在後頭,一聲不敢吭。
他們早就學會了乖巧。
以前因為多嘴、好奇、逞能,惹出過太多麻煩。
挨批的挨批,被罵的被罵,甚至還被趕去掃豬圈。
幾次三番下來,他們徹底明白了什麼叫“禍從口出”。
現在隻懂得一個字:躲。
隻要不說話,不冒頭,不出風頭,就能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