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隔壁王嬸,隻會蒸個紅薯,還整天吹自己廚藝好。咱家晚霞呢?哪樣不行?”
“咱家晚霞呢?樣樣都行,從沒翻過車。”
池頌霖終於放下草莖,坐直身子附和道。
他夾了個包子蘸醬油,吃得津津有味。
“上回鎮上來檢查工作的乾部,在咱們家蹭了一頓午飯,臨走非要問是不是請了老師傅掌勺。我說,嘿,這是我們妹妹一個人做的。”
“可不是?包子也絕了,比我媽當年做的還香。”
李招娣笑著接話。
她是池頌霖的妻子,嫁進來幾年,最佩服的就是這位小姑子。
“我媽包包子總愛放太多鹽,鹹得喝水都要灌三杯。可晚霞不一樣,鹹淡剛好,連麵皮發酵的程度都恰到好處。”
“鎮上國營飯店的大廚,都比不上她一半。”
池父越說越激動。
“你要不信,明天就拉傅以安去嘗嘗‘迎賓樓’的菜。彆說全套宴席了,單是一碗牛肉麵,都沒咱晚霞這鍋冬瓜湯來得實在。”
池晚霞早聽麻了。
這樣的誇獎從小到大聽過太多次。
起初她還會臉紅害羞,後來漸漸習慣,再後來甚至有點厭煩。
家人越是把她捧得多高,她就越不敢犯錯。
在家人心中,她簡直是神轉世,誇得她這幾年都有點飄了。
的確,她在村裡是個“傳奇人物”。
十歲就會獨立做飯養活弟妹,十五歲代表鄉裡參加廚藝比賽拿一等獎……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默認,隻要交到池晚霞手上,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可一扭頭,看見傅以安,她火又冒上來了。
那人正安靜喝湯,沒有附和,沒有誇獎,甚至連個笑容都沒有。
家裡人隻看她風光的高光。
可他呢?
她那些糗事他全都知道。
傅以安是唯一一個陪她經曆過狼狽時光的人。
牙縫漏風那會兒,她說話“嘶嘶”響。
冬天鼻涕掛成簾,風吹得鼻尖通紅也不敢抬臉見人。
還有那次考試墊底被老師叫家長,她急得滿屋轉圈,最後跪著求他頂包去學校。
他穿著不合身的舊棉襖,替她爸簽了字,回來還笑話她。
“你說你,考倒數第二,還好意思讓我替你丟人?”
她篤定,他現在心裡正偷著樂呢。
外麵人人把她當仙女供著,隻有他知道她曾經有多不堪。
這種掌握秘密的優越感,恐怕讓他暗爽不已。
傅以安真沒笑。
這一次,他碗裡也分了半勺骨頭湯,正小口小口地喝。
原來池晚霞做飯,這麼頂事。
以前給他打的剩飯剩菜,難道真是喂豬的潲水?
傅以安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自己當初會不會太過輕信了她的表象?
那些飯菜雖說是剩的,但也都是正經糧食,沒發黴沒變質,怎會真比豬食還不如?
但轉念一想,如果連這都算善待,那她後來做的事,豈不是更顯得惡毒至極?
他打算等會兒好好跟她聊聊,這事得說清楚。
畢竟人心隔肚皮,有些話不能憋著,誤會要解開,恩怨也得當麵講明白。
他想親自問問池紅梅,到底為什麼要那樣做?
是出於嫉妒?
還是另有隱情?
可還沒等他開口,劉大爺一頭撞進院子。
“村長,村長,出事了!”
“快!快去看看啊!再晚就來不及了!”
“池紅梅那丫頭……被發情的野豬……踩了!”
他說完這句話,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踩了……踩了啊……蹄子全是血……哎喲我的老天爺……”
池晚霞聽說野豬和家豬生的崽,長得快,還不愛生病。
於是專門挑苞穀熟透那會兒,設了陷阱,抓了兩頭公野豬回來養。
那是兩個月前的事了。
他帶著幾個年輕力壯的後生,在野豬常走的小路上挖了深坑。
又在坑底插了幾根削尖的竹簽,還特意撒了些炒香的玉米粒做誘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