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父倒是樂嗬,兒子不在正好,他能蹭頓好飯。
他坐在小板凳上,拿起女兒的手,笑眯眯地說:“閨女,手給爹,爹給你塗指甲。”
說著,從袖兜裡掏出個小瓶子。
裡頭是前兩天從鎮上買來的桃紅色指甲油。
曲晚霞緩緩地伸出手,指尖微微有些涼意。
迎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她眯了眯眼睛。
看她爹那副樂得合不攏嘴的模樣,臉上堆滿了褶子,眼角的皺紋都笑開了花。
曲晚霞心裡忍不住直樂。
不就是塗個指甲嘛,用得著這麼興師動眾的嗎?
這陣仗,倒像是在給她戴鳳冠霞帔,準備出嫁一般。
“我閨女這手啊,真是養眼,白白嫩嫩的,連一道細紋都找不著。”
曲父一邊絮絮叨叨地念叨,一邊仔細端詳著女兒的手掌。
“這可是抓錢的手!福氣旺著呢!”
“你瞧瞧,手指修長,指節圓潤,手心肉厚,這可是‘財氣不漏’的相!”
他越說越起勁,說得頭頭是道。
曲父小心翼翼地從小碗裡挑出一點鳳仙花泥。
那是他小女兒曲晚鄴搗得細細的花漿。
他用指尖蘸了一點,輕輕地抹在曲晚霞的指甲蓋上。
然後,再從櫃子裡取出油紙,一張張展開,細心地將她塗好花汁的指尖包裹起來。
最後用細線一圈圈纏牢,打了個小小的結。
邊做這些,邊不住嘴地誇讚。
搖頭晃腦,嘴裡嘀嘀咕咕的。
那神情,竟有幾分虔誠的意味。
“你閨女拉個屁,你都覺得是花香。”
曲母站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瞅著丈夫在女兒麵前又是吹捧又是伺候的模樣。
她心裡就像被小蟲子啃了一口,又麻又癢,直膩歪。
你再怎麼獻殷勤,再怎麼捧著寵著,也當不了她親娘啊!
親生的和親養的,能一樣嗎?
這老頭子,真是沒點數!
曲晚霞聽到這句話,整個人一僵,頓時無語。
她抿了抿唇,眼神裡浮起一絲無奈,心裡默默歎了口氣。
唉……她爹真是的,不至於這麼魔怔吧?
不過是個塗指甲的小事,怎麼搞得像在辦什麼人生大事似的。
曲父被妻子這麼一嗆,頓時噎住了,喉結上下滾了滾。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頭嘟囔了一句。
“你還說我?你不也一樣?”
“你不也天天在村頭跟人念叨我閨女學習多好、長得俊、心地善?”
“十句話裡倒有八句離不開她,比我還愛顯擺!”
正因為這個閨女,村裡的風氣都變了。
以前那些女孩在家低眉順眼、不敢吭聲,如今也敢挺直腰板說話了。
誰家的兒子再欺負姐妹,立馬有娘站出來說理。
“你看看人家晚霞家的姑娘,讀書上進,還懂孝道,你妹妹就不該學學?”
漸漸地,女孩們也敢爭取自己的權益,能和兄弟平起平坐了。
而這背後,曲晚霞的名字,早已成了村裡“好閨女”的代名詞。
老兩口你一句我一句地鬥嘴。
曲晚霞低頭坐著,手指放在膝蓋上,包著油紙的手有些笨拙。
她假裝什麼都沒聽見,耳朵卻悄悄紅了。
這種被父母爭著疼愛的感覺,真好。
哪怕他們吵得再凶,也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