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知夏是被一陣尖銳的饑餓感驚醒的,那感覺像是有隻小老鼠在胃裡不停啃噬。
她費力睜開眼,落日餘暉斜斜鋪在沙地,金晃晃的有些刺眼。
晚風卷走白日燥熱,混著草香與海腥,倒有幾分清爽。
抬腕看表——1930,韓知夏輕呼:“睡這麼久……”
撐著箱體坐起身時,壓麻的左腿突然傳來細密刺痛,韓知夏腳一軟又跌坐回去。
“餓啦……肚子空空的……”腦海裡突然響起軟乎乎的聲音,韓知夏集中意念,水鏡共享視角立刻在眼前鋪開。
畫麵裡能看見它自己在海裡擺動的虹彩尾鰭,遠處沙灘上她的身影有些模糊。
“這就來。”她應聲起身,拍掉褲腳草屑,赤著腳往海邊走。
腳心沾著的細沙有些硌人,水鏡裡的錦鯉已急得原地打轉,視線總不住沙灘這邊瞟,尾鰭掃過的水麵泛起細碎的光。
走到灘塗邊,她從儲物格裡摸出小麵包,塑料紙剛發出窸窣聲,水鏡裡的錦鯉便猛地擺尾,畫麵瞬間拉近,直直對著她捏著麵包的手。
“是甜甜的那個!”小家夥的意念裡裹著雀躍,連帶著水鏡邊緣的虹彩都亮了幾分。
她笑著掰碎半個麵包撒進水裡,水鏡裡的錦鯉立刻紮進食物堆,魚鰓快速開合著。
“好吃!好吃!”歡快的意念湧來,腦海裡的聲音飄來:“你也吃呀……”
韓知夏低笑著關閉水鏡畫麵,轉身回枯草地坐下,把剩下的半個麵包兩口吃完,腹中空虛仍未消減。
她又摸出一塊巧克力和一瓶礦泉水,撕開包裝的瞬間,濃鬱的可可香漫開來,在舌尖化開時帶著微苦的甜,忽然讓她想起魔都寫字樓的日子。
那時的日子像上了發條,朝九晚五擠地鐵,車廂裡的人貼得像沙丁魚,加班到深夜是常事,桌上的咖啡漬換了一茬又一茬。
連好好吃頓飯都成了奢侈,哪敢想如今這樣,在星空下慢慢嚼著巧克力,聽著遠處的海浪聲發呆。
這時,她忽然想起大伯一家。父母走得早,是大伯把她接回杭城的家,沒讓她成了孤兒。
兩個堂哥總把最好的留給她,大哥上大學時省下飯錢給她買習題冊,二哥會偷偷把零花錢塞給她買冰棍……
來這個鬼地方之前,她在魔都的設計公司剛轉正,還想著發了第一筆工資就回杭城請大伯一家吃飯。
大伯在杭城開了個小賣部,櫃台上總擺著她愛吃的薄荷糖;
大哥在京市做程序員,總說忙得腳不沾地,卻總在她加班晚了發來消息問要不要視頻陪她;
二哥還在讀研,上次視頻說要帶她去爬黃山……
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孤零零守著一片陌生的土地?有沒有餓著,有沒有地方遮風擋雨?
心口突然像被什麼堵住,悶得發慌。白天忙著找物資、應付突發的意外,根本沒空想這些,此刻靜下來,對家人的牽掛如潮水般湧來。
她下意識地抬手點向腕表,光幕應聲亮起懸浮在膝前,指尖在虛擬鍵盤上頓了頓,沒有修改一個字,隻是再次按下發送鍵。
【華夏88區用戶】:尋杭城的韓誌國、周慧茹,京市的韓明宇,杭城的韓明軒。我是妹妹,看到請立刻私信我,一切平安。
她輕輕籲了口氣,以後會像每天必須喝水,必須收集物資一樣,成了刻進骨子裡的習慣。
哪怕知道希望渺茫,哪怕信息大概率會被新的消息淹沒,她也得做,萬一哪天真的出現在親人眼前了呢?
2100的晚風卷著海的潮氣掠過枯草地,草葉簌簌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