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圃城頭,戰鬥已進入白熱化。
星瘴的侵蝕讓守城修士壓力倍增,靈力消耗急劇加快。
斑斕的霧氣如同擁有生命的觸手,不斷試圖繞過各大家族撐起的淨化光幕和火焰壁壘。
不時有修士被零星滲透的瘴氣沾染,頓時雙目泛起彩光,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瘋狂攻擊身旁的同伴,引得陣線一陣混亂。
嶽紅翎弓弦連震,火矢如流星般點殺那些被感染的修士,俏臉煞白,眼中滿是不忍與決絕。
嶽千山麵色陰沉如水,護城大陣的光暈在獸潮和星瘴的雙重衝擊下,已明顯黯淡了不少。
照此下去,陣法被破隻是時間問題。
“父親!”嶽紅翎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嶽千山深吸一口氣,正準備下令啟動某種代價更大的後手。
突然
那原本如同活物般蠕動、不斷向前推進的彩色星瘴,毫無征兆地停滯了一下。
緊接著,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濃鬱斑斕的瘴氣,如同退潮般,開始向後收縮!速度比它們蔓延時更快,幾個呼吸間,就退到了城牆數百丈之外,並且還在持續消退!
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那些原本在星瘴影響下雙目混沌、瘋狂嗜血的星骸獸,衝擊的勢頭猛地一緩。
它們眼中的彩色光芒迅速褪去,露出了原本或猩紅或幽綠的眼瞳,雖然依舊暴戾,卻少了那股不顧一切的瘋狂。
不少星骸獸甚至停了下來,茫然地環顧四周,發出低低的嗚咽,仿佛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
“怎麼回事?”
“星瘴……退了?”
“這些畜生……好像清醒了?”
城頭之上,劫後餘生的修士們麵麵相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一瞬還岌岌可危的防線,下一刻壓力驟減。
這種突兀的轉變,讓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嶽千山瞳孔微縮,霍然抬頭,目光如電,射向墜星山的方向。
東方天際,第一縷晨曦恰好刺破黑暗,金色的光芒灑落,照亮了彌漫著血腥與硝煙的戰場,也照亮了遠處那條通往墜星山的、漸漸清晰的路徑。
就在那晨光與夜色交界處,一個身影,正不緊不慢地向著懸圃城走來。
他衣衫有些破損,沾著塵土和些許乾涸的暗色痕跡,但身姿挺拔。
晨曦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側臉輪廓,神情帶著點剛睡醒似的慵懶,還有一絲……“總算走出來了”的輕鬆。
不是陸凡又是誰?
他走得很隨意,仿佛隻是清晨出門散步,而非剛從那個讓金丹修士都忌憚不已的絕地深處歸來。
周圍那些茫然四顧、低吼不斷的星骸獸,似乎對他視而不見,偶爾有擋路的,也隻是被他隨腳撥開,那星骸獸竟也乖乖讓到一邊,繼續發呆。
城頭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這詭異無比的一幕。
星瘴因他而退?獸潮因他而醒?
這怎麼可能?!他不過是個築基期的小修士!
柳雲瑤美眸中滿是難以置信,烈焱長老張了張嘴,最終化為一聲沉悶的冷哼。
趙無涯眯著眼睛,手指下意識地撚著胡須,不知在想什麼。
嶽紅翎更是捂住了小嘴,看看陸凡,又看看身旁麵色凝重無比的父親。
陸凡遠遠瞧見城頭上嚴陣以待的架勢,以及城外滿地狼藉的獸屍,愣了一下,撓了撓頭:“謔,這麼熱鬨?我是不是錯過什麼了?”
他的聲音不大,但在驟然安靜的黎明中,清晰地傳到了不少修士耳中。
風清依的意念帶著一絲戲謔在他腦中響起:“小子,裝得還挺像。
不過,這逼讓你裝成了。”
陸凡心裡苦笑:“大佬,我真沒裝……我就是想回城睡個回籠覺啊!”
陸凡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一副沒睡醒的煩躁模樣。
他抬眼,目光越過城頭無數道驚疑不定的視線,精準地鎖定了臉色凝重的嶽千山。
“喂,那個誰,城主是吧?”
陸凡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像一道冷電劈開了黎明的寂靜,“你派來護送我的那十六個家夥,手藝不太行啊。”
他歪了歪頭,眼神裡那點慵懶瞬間被一種近乎凶戾的光芒取代,像是被吵醒的猛獸。
“小爺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被人這麼熱情歡送。
這份情誼,我記小本本上了。”
嶽千山先是一愣,眉頭緊鎖。
十六個?
他明明隻派了暗爪第七隊,四人!何來十六人之說?
這陸凡莫非是在虛張聲勢,或是被星瘴影響了神智?
但就在這念頭閃過的刹那,一個被他刻意忽略的、屬於城主權術陰暗麵的安排,如同冰錐般猛地刺入他的腦海
他秘密交給兒子嶽青冥,用於在極端情況下保命或執行特殊任務的影刃小隊,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人!
四人加十二人……
一股荒謬絕倫的寒意瞬間從嶽千山的尾椎骨竄上天靈蓋,讓他周身血液幾乎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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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色從凝重變為愕然,再從愕然化為一種難以置信的僵硬。
青冥?
他怎麼會……他怎麼敢?!
在獸潮壓境的關頭,瞞著自己,調動影刃去刺殺這個深不可測的陸凡?!
嶽千山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時間竟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看向陸凡那副“彆跟我裝傻”的嘲諷表情,又感受到周圍柳雲瑤、烈焱、趙無涯等人投來的、帶著探究與驚疑的目光,一種事情徹底脫離掌控的恐慌感,混合著被親生兒子背後捅刀的巨大憤怒,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陸小友……”嶽千山的聲音乾澀無比,試圖挽回什麼。
“停。”陸凡不耐煩地打斷他,又打了個哈欠,擺擺手,“少來這套。
困死了,小爺我先回趙家補個回籠覺。
至於那十六位的好意……”
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意,目光掃過嶽千山瞬間蒼白的臉。
“等我睡醒了,再慢慢聊。”
說完,再也不看城頭眾人精彩紛呈的臉色,雙手插兜,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晃晃悠悠地朝著雲下坊市趙家商號的方向走去,隻留給眾人一個高深莫測又讓人心底發毛的背影。
城頭一片死寂。
趙天算最先反應過來,臉上瞬間堆起熱情無比的笑容,快步迎下城頭:“陸兄辛苦了!住處早已備好,熱水熱飯,靜候大駕!”
他一邊招呼著陸凡,一邊用眼角的餘光瞥向嶽千山那副如喪考妣、驚怒交加的模樣,心裡簡直樂開了花。
這下,嶽家和這位陸大爺的梁子,算是徹底結死了!他趙家的機會,來了!
嶽千山站在原地,望著陸凡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又感受著身旁柳雲瑤那若有所思、烈焱那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以及趙無涯那老狐狸般精明的目光,胸口一陣翻湧,強壓下喉頭的腥甜。
逆子!壞我大事!
他幾乎能想象到,此刻嶽青冥在寢殿裡,或許還在做著殺人奪寶、一雪前恥的美夢!
一股冰冷的殺意,首次在嶽千山心中,不是針對陸凡,而是針對自己的兒子,悄然滋生。
嶽紅翎嬌軀猛地一震,她也瞬間想通了其中關竅,俏臉血色儘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