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點極致的“暗”觸碰到天基炮核心的瞬間。
沒有聲音。
緊接著,是光。
無法形容那是什麼樣的光,它似乎包含了所有的顏色,又似乎隻是純粹的白,或者極致的黑。
它從四象通天塔的頂端爆發,卻不是向外擴散,而是先向內瘋狂坍縮,將塔身、將周圍的空間、甚至將部分淩霄寶殿的飛簷鬥拱都扭曲、拉扯進去,形成一個短暫存在的、極不穩定的恐怖奇點。
然後,這個奇點達到了承受的極限。
轟!!!
無法言喻的爆炸發生了。
那不是火焰與衝擊的宣泄,而是“存在”本身被撕碎後引發的規則海嘯。
空間不再是破碎,而是像被打碎的鏡子,每一片碎片都折射出光怪陸離、支離破碎的景象,時間在那裡失去了流速的概念。
靈氣不是潰散,而是直接退化為最原始、最狂暴的基底,湮滅著範圍內的一切有形與無形之物。
玉京城上空,仿佛出現了一個不斷膨脹的、吞噬一切的混沌球體。
也就在這毀滅性能量徹底爆開的億萬分之一刹那,陸凡體內,三道虛幻的倩影不顧一切地顯化而出,將他殘破的身軀緊緊包裹。
風清依的劍意斬開前方紊亂的時空亂流,墨璿璣的陣紋在千鈞一發之際勾勒出最簡短的遷躍軌跡,白淺語的極速法則燃燒到極致,裹挾著那一縷微光,如同被爆炸巨力狠狠拋出的石子,撞入了支離破碎的空間裂縫之中。
……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恒。
陸凡的意識從一片虛無的黑暗中艱難地掙脫出來。
首先感受到的是痛,全身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乃至靈魂深處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九竅玲瓏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著,修複著那瀕臨徹底崩潰的傷體,但過程緩慢而痛苦,如同將破碎的瓷片一點點粘合。
他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滿眼都是猩紅色,那是乾涸和未乾的血痂糊住了眼睛。
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巨大的撞擊坑底部,身下的岩石布滿裂痕,四周是陌生的、荒蕪的山巒。
他試圖動彈一下,卻引來了更劇烈的疼痛,讓他差點再次昏厥過去。
他勉強抬起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衣衫早已化為襤褸的布條,粘在深可見骨的傷口上。
全身皮膚幾乎沒有一寸完好,布滿了恐怖的裂紋,金色的血液和暗紅色的壞死組織混雜在一起,看起來淒慘到了極點。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血腥氣,和內臟碎片的灼熱感。
但他還活著。
而且,他能感覺到,體內那三個與他性命交修的核心竅穴中,三道至尊虛影雖然黯淡得幾乎要消散,如同風中的殘燭,明滅不定,卻依舊頑強地存在著,傳遞來微弱的、卻堅定不移的暖流,護住他最後的心脈與神魂。
風清依的虛影雙臂模糊,劍意散亂。
墨璿璣的雙眼緊閉,陣紋黯淡。
白淺語的雙腿虛浮,速度法則近乎沉寂。
她們為了在最後那毀滅爆炸中護住他,幾乎耗儘了最後的本源。
陸凡艱難地扯動嘴角,想笑,卻噴出一口帶著內臟碎塊的淤血。
他感受著萬裡之外那逐漸平息的、令人心悸的毀滅波動,看著自己這具勉強拚湊起來的殘軀,以及身後那三道明滅不定、卻始終不曾消散的至尊虛影。
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混合著無儘的疲憊,以及更加熾烈的決絕,湧上心頭。
他舔了舔乾裂滲血的嘴唇,沙啞地,對著空氣,也對著體內的她們,低聲說:
“這次……我們挺過來了。”
陸凡的喘息如同破舊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臟腑撕裂的劇痛。
他試圖撐起身體,手臂卻軟軟垂下,隻有指尖深深摳進身下的碎石裡,留下五道混著泥濘與血痕的溝壑。
不能等。
一個念頭如同燒紅的鐵釘,釘入他近乎混沌的意識。
小漁……老酒鬼……張老爹……
他們還在那裡!
這個念頭催生出一種可怕的力量,壓過了肉身的哀鳴。
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殘存的靈力不顧一切地燃燒,混合著三位至尊虛影傳遞來的、幾近枯竭的本源暖流,強行驅使這具破敗不堪的軀體。
空間蕩開微不可查的漣漪。
不是精妙的遁術,更像是一頭瀕死的野獸,用最笨拙、最慘烈的方式撞開了虛弱的屏障。
是白淺語僅存的一絲極速本能,混合著墨璿璣對空間坐標的模糊感應,硬生生撕開了一條短暫的通路。
下一刻,他如同一個被隨意丟棄的破麻袋,從半空栽落,重重砸在原本懸空玉京所在的區域。
不,已經沒有玉京了。
眼前是一片無垠的廢墟。
曾經懸浮於天的宏偉城池徹底瓦解,巨大的殘骸如同山巒般傾頹,斷裂的宮牆、粉碎的殿宇、融化後又凝固的琉璃瓦礫……混合成一片望不到邊的死亡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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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黑的土地上空無一物,隻有嫋嫋升騰的、蘊含毀滅氣息的青煙。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和濃烈的血腥氣,以及一種……萬物寂寥的死意。
皇朝大陣早已無蹤,那高聳入雲的四象通天塔,如今隻剩半截歪斜的塔身,如同被折斷的脊梁,淒慘地矗立在廢墟中心,塔頂光滑如鏡,那是被某種極致力量瞬間抹平的痕跡。
他趴在一片尚有餘溫的焦土上,艱難地抬起頭,血汙模糊的視線努力聚焦,搜尋著記憶中的方位。
戮魂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更為深邃的巨坑,邊緣還殘留著暗紅色的、不祥的能量餘燼。
巨坑邊緣,有三團微弱至極的光芒,如同暴風雪夜中最後的三點燭火,明滅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熄滅。
是她們!
陸凡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他用手肘支撐著地麵,拖著完全不聽使喚的雙腿,朝著那個方向爬去。
身體在焦土和碎石上摩擦,留下一條長長的、觸目驚心的血痕。
距離並不遠,卻仿佛耗儘了畢生的力氣。
他終於爬到了坑邊。
張小漁、李逍遙、張老爹,三人倒在破碎的岩石間,氣息微弱得幾乎感知不到。
他們的身體被一層黯淡的光暈勉強包裹著,那是戮魂柱徹底崩毀前,三人殘存的本源與這件邪惡法器最後力量碰撞後形成的、脆弱的保護層。
正是這層光暈,讓他們在方才那毀天滅地的爆炸中僥幸存留了一口氣。
但他們的狀態糟糕到了極點。
張小漁臉色灰敗,如同精致的瓷器布滿了裂痕。
李逍遙胸口幾乎沒有起伏,花白的須發被燒焦。
張老爹更是氣若遊絲,生命之火搖曳將熄。
他們還活著……但或許,生不如死。
陸凡空洞的目光,從三人身上緩緩移開,掃過這片無邊無際的廢墟,掃過那折斷的通天塔,掃過這死寂的、曾經象征著青龍域至高權力與繁華的懸空玉京。
這一切,都因他那一劍……那一誓……
這就是修真界嗎?
力量帶來毀滅,羈絆帶來軟肋,守護的初衷,卻釀成更廣闊的死亡與痛苦。
為了救三個人,幾乎拉上整個皇城陪葬,讓這無數生靈瞬間化為飛灰……這其中,又有多少是無辜的?
他感受著體內三位至尊虛影傳來的、近乎消失的微弱波動,那是她們不惜耗儘本源也要護住他的執念。
他看著眼前這三個因他而承受無妄之災、此刻在生死線上掙紮的人,那是他拚儘一切也要守護的牽掛。
痛苦嗎?
錐心刺骨。
珍貴嗎?
似乎是他在這冰冷、殘酷的世界上,唯一能感受到的、屬於自己的溫度。
他嘴唇翕動,乾裂的傷口再次滲出血珠,聲音低得隻有他自己和體內的至尊能聽見,帶著無儘的迷茫與疲憊,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那三道與他性命交修的倩影:
“這樣的羈絆……就是修行路上……必須背負的東西嗎?”
焦土之上,陸凡的喃喃自語被一道突然響起的、壓抑著無邊怒火的冷哼打斷。
“哼……”
聲音源自那片最巨大的廢墟原本淩霄寶殿所在之處。
堆積如山的殘骸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緩緩推開,一道略顯踉蹌但依舊威嚴的身影率先顯現。
正是軒轅弘毅。
他身上的玄色龍紋常服出現了多處破損,嘴角掛著一縷淡金色的血液,臉色蒼白了幾分,那雙深邃如星海的眼眸此刻也暗淡了些許,顯然硬抗下剛才那場毀滅爆炸,對他而言也絕非輕鬆。
但洞墟境的威能依舊可怕。
他僅僅是站在那裡,周身紊亂的虛空便逐漸平複,狂暴的靈氣亂流也為之馴服。
他的存在,就像一根定海神針,穩住了這片瀕臨徹底崩碎的空間。
隨著他的現身,其身後,一道道靈光接連亮起。
皇帝軒轅元宇、長公主軒轅靜璿、內閣首輔張知白、鎮守司大都督皇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