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凡在玄枵垣那些亂七八糟的街巷裡晃蕩了足有一兩天,把什麼墟市海、情報暗網、地下角鬥場都逛了個遍,連那些犄角旮旯、掛著“內有惡犬,生人勿進”牌子的黑店都探頭瞅過幾眼。
他雙手插兜,神識像撒網一樣鋪開,感知著這片混亂之地的每一寸角落,從地底深處的暗河到天空漂浮的塵埃。
可惜,屁都沒感覺到。
體內那四位美女大佬也安靜得出奇,該睡覺的睡覺,該研究的研究,沒一個對這片地界表示出特彆的興趣。
“看來第五位姐姐不喜歡這種鬨哄哄的地方啊。”
陸凡撓了撓頭,有點無奈。
玄枵垣這地方,熱鬨是熱鬨,但層次確實低了點,用來喚醒至尊,怕是有點不夠看。
他抬頭望向天空,雖然玄枵垣的天空總是昏黃昏黃的,但依舊能隱約看到另外兩塊更為恢弘、靈光閃耀的懸浮大陸輪廓。
“那就去隔壁串個門吧。”
去鈞天垣?
那邊是璿璣殿老巢,規矩多,麻煩。
陸凡對跟官方打交道沒啥興趣。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片靈氣最為濃鬱、建築也最為華美精致的紫微垣上。
“嗯,就那兒了,看著就像有好東西的地方。”
去彆人家修煉的地方串門,總不能太招搖。
陸凡覺得自己是個講道理的人。
他找了個沒人的角落,身體緩緩浮起,朝著連接玄枵垣與紫微垣的那些橫跨星空的虹橋飛去。
剛靠近虹橋入口,一股強大的空間排斥力就湧了過來,同時一道冷漠的神識掃過:“紫微垣重地,閒雜修士與低等靈寵不得入內!
需驗明身份,繳納十萬靈錢或等值星髓晶方可申請臨時通行符詔!”
“哦,規矩還挺大。”
陸凡撇撇嘴,臉上堆起人畜無害的笑,對著空處拱了拱手,“明白了明白了,打擾了,我這就走,這就走。”
說完,他真就乾脆利落地轉身,晃晃悠悠朝著來路飛了回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玄枵垣那邊雜亂無章的建築陰影裡。
虹橋入口處,那股強大的神識掃視了幾圈,沒再發現異常,便緩緩收了回去,空間排斥力也恢複如常。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距離虹橋入口百裡之外,一處堆放廢棄法器殘骸的角落,空間像是水紋般輕輕蕩漾了一下。
陸凡的腦袋從一片扭曲的光影裡探了出來,左右瞅了瞅,臉上帶著賊兮兮的笑容。
“不讓進就不進唄,小爺我自己會走。”
他整個人如同融化一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周圍的空間褶皺之中。
《逍遙遊》運轉到極致,絕非強行穿越屏障,而是讓自己變得如同空間本身的一部分,順著那無形壁壘最細微的脈絡和漣漪,像一滴水滲過細沙,滑了進去。
整個過程沒有引起任何靈氣擾動,那守護虹橋的神識甚至沒察覺到有絲毫異樣,隻當是尋常的空間波動。
片刻之後,紫微垣邊緣,一處專門處理靈植肥料、氣味不算太美好的轉運廣場角落,空間再次微微扭動,陸凡雙手插兜,像個沒事人一樣溜達了出來。
“嘖,這高級地方連肥料堆都修得這麼整齊。”
他捏了捏鼻子,嫌棄地揮了揮手,幾步就跨出了這個偏僻角落。
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與玄枵垣的混亂喧囂截然不同,紫微垣的天空澄澈如洗,充盈的靈氣幾乎凝成實質的霞光,繚繞在座座懸浮的仙山樓閣之間。
街道寬闊整潔,以溫潤靈玉鋪就,流光溢彩。
往來修士皆衣著光鮮,氣息綿長,或駕馭華麗飛舟,或乘坐珍奇異獸,個個神情矜持,帶著一股屬於精英的優越感。
連路邊的樹木花草都修剪得一絲不苟,散發著寧靜祥和的韻律。
“嗬,高端住宅區就是不一樣哈。”
陸凡咂咂嘴,對這種刻意營造的“仙氣”不太感冒,但還是興致勃勃地逛了起來。
陸凡順著靈氣最濃鬱的方向瞎逛,不知不覺走到一片被蒼翠群山環抱的巨大白玉廣場。
廣場上黑壓壓坐滿了身穿統一月白劍袍的弟子,個個屏息凝神,望著高處一位須發皆白、仙風道骨的老者。
老者身後懸浮著一柄流光溢彩的古樸長劍,劍氣森然,使得周圍空氣都帶著鋒銳之意。
“今日講解我宗流雲分光劍第九式,爾等看好!”
白發長老聲若洪鐘,並指一點,身後長劍驟然化作七道如夢似幻的劍影,如流雲縹緲,又似分光掠影,在天際劃出玄奧軌跡,劍氣呼嘯,引得下方弟子陣陣低呼,眼中儘是癡迷與崇拜。
陸凡瞅了瞅,溜邊兒蹲在一根雕花石柱底下,從星核秘藏裡摸出個啃了一半的朱紅靈果,繼續“哢嚓哢嚓”,一邊嚼一邊含糊嘀咕:“架勢擺得挺足,就是花裡胡哨的,發力點偏了,這不存心扭著自己腰子玩麼?”
他聲音不大,但在全場肅靜、隻有劍氣破空的環境下,顯得格外刺耳。
附近幾個弟子猛地扭頭,對他怒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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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上的白發長老動作一滯,七道劍影微微一晃,淩厲的目光瞬間鎖定陸凡,麵色沉了下來:“何方小輩,在此喧嘩,口出狂言!”
威壓如山,瞬間籠罩角落。
陸凡把最後一口靈果吞下,果核隨手一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實話實說嘛。
你這招,雲氣太重,光色太散,看起來厲害,實則核心劍罡在第三變轉第四變的時候,力道就走岔了,是不是每次練完右邊肋骨下三寸都有點酸?”
白發長老瞳孔一縮,這細微的滯澀感是他修煉此招數百年來的隱秘瑕疵,竟被這看似邋遢的小子一語道破!
他老臉掛不住,怒極反笑:“黃口小兒,信口雌黃!
我宗絕學,豈是你能妄加評議?
有本事你來試試!”
“試就試唄。”
陸凡左右看看,彎腰從旁邊花壇裡撿起一根枯黃的小樹枝,比劃了一下,對著廣場邊緣那塊高達十丈、布滿各種劍痕的黝黑試劍石,隨手一劃拉。
動作輕飄飄,如同孩童嬉戲。
沒有劍氣破空,沒有靈光閃耀。
隻有一絲比頭發還細、若有若無的金線,在空氣中一閃而逝。
下一秒,在所有人茫然的目光中,遠處那塊承受過無數代弟子劈砍、堅不可摧的試劍石,上半截沿著一條平滑至極的斜線,緩緩滑落,“咚”一聲砸在白玉地麵上,斷口處光滑如鏡,甚至能倒映出眾人驚駭欲絕的臉。
全場死寂。
風聲,呼吸聲,仿佛都被無形的手掐斷。
白發長老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自己那柄引以為傲的本命名劍,此刻如同遇到君王的臣子,劍身低垂,發出細微的、近乎嗚咽的輕鳴。
死寂持續了足足三息。
那截枯黃樹枝從陸凡指間滑落,輕飄飄掉在白玉地麵上,連一點聲響都沒發出。
可就是這微不足道的東西,配上那隨手一劃,造成了眼前這駭人的景象。
白發長老臉上的怒意早已凝固,繼而如同冰麵般寸寸碎裂,被一種更深沉的驚駭取代。
他死死盯著那塊被平滑削斷的試劍石,斷口處光可鑒人,甚至能清晰映出他自己那張失去血色的臉。
他修煉“流雲分光劍”超過四百年,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塊傳承試劍石的堅韌程度,那是曆代先賢劍氣淬煉過的奇石!
尋常洞墟境全力一擊,也難留深痕。
可眼前……
不是蠻力摧毀,是更恐怖的、極致的“切”!
那種感覺,仿佛對方並無在劈砍石頭,隻是用“鋒利”這個概念本身,輕輕抹過了那塊石頭存在的軌跡。
他猛地轉頭,看向那個拍拍手準備開溜的青年,眼神裡充滿了驚疑不定,甚至帶上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敬畏。
嘴唇哆嗦了幾下,那嗬斥的話語在喉嚨裡轉了一圈,最終變成帶著顫音的詢問:“小……小友!
請留步!
敢問……尊師何方高人?
方才那一式……是何劍道?”
陸凡剛抬起的腳頓了頓,回頭瞅了老者一眼,咧咧嘴:“自學的,瞎練的。
還有事嗎?
沒事我走了,餓了。”
瞎練的?
白發長老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他身後那柄猶在低鳴的本命靈劍,更是光華都黯淡了幾分。
就在白發長老還想再問些什麼的時候,陸凡卻像是突然對廣場邊一株歪脖子樹產生了興趣,腳步一錯,身影晃了晃。
沒有靈力波動,沒有殘影,就像是陽光下的一道水痕,輕輕蕩漾了一下,人已不在原地。
數個弟子下意識揉了揉眼睛,再望去,那根雕花石柱下空空如也,隻有半塊沒啃完的靈果核靜靜躺著。
人呢?
數千道目光茫然四顧,搜尋著那個穿著普通、行為古怪的青年,可廣場上空曠,哪裡還有他的蹤跡?
“搜!
快搜!
他定然未走遠!”
白發長老猛地反應過來,聲音帶著急迫,甚至有一絲惶恐。
若真讓如此高人從眼前溜走,他將是宗門罪人!
弟子們這才如夢初醒,紛紛禦劍而起,或施展身法,神識如同蛛網般鋪開,掃過廣場每一個角落,連附近的山林雲海都不放過。
可一無所獲。
那個青年,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唯有廣場邊緣,那截麵光滑如鏡的斷石,無聲地訴說著方才發生的、近乎神話的一幕。
消息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漣漪以驚人的速度擴散開來。
“聽說了嗎?
仙雲劍宗的試劍石被人用樹枝削斷了!”
“樹枝?
你喝多了吧?”
“千真萬確!
當時幾千弟子在場目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