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潭水氣息、玄蛇臨死前的恐怖嘶吼、以及那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劇痛…如同沉淪在無邊的黑暗夢魘中。
蕭辰的意識在混沌的深淵裡浮沉,每一次試圖掙紮清醒,都仿佛被無形的鎖鏈拖拽回更深的黑暗。
唯有肋下那道傷口處,一絲絲冰涼溫潤的氣息如同涓涓細流,持續不斷地滲入,頑強地對抗著體內肆虐的寒毒和枯竭的虛空感,維係著他最後一線生機。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芒刺破了黑暗。
耳邊傳來壓抑的啜泣聲,帶著無儘的絕望和恐懼。
“辰哥…辰哥你醒醒…青鳳姐姐她…她快不行了…”
是金鳳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破碎的顫音。
青鳳!
這個名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蕭辰混沌的意識上!
他猛地一個激靈,強行掙脫了那沉重的黑暗枷鎖,霍然睜開了雙眼!
視線模糊,眼前光影晃動。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破屋低矮、布滿蛛網的房梁。
熟悉的黴味混合著濃烈到刺鼻的藥味,還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如同腐朽爛肉般的惡臭!
他正躺在自家那冰冷的土炕上。
身上蓋著那床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薄被。
肋下的傷口被重新包紮過,敷著一種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藥膏,顯然是白鳳的手筆。
那股溫潤的涼意正絲絲縷縷地滲透,緩解著崩裂的疼痛。
但身體深處,那股因帝經過度壓榨而帶來的本源空虛和刺痛感,依舊如同跗骨之蛆。
“辰哥!你醒了!”
金鳳撲到炕邊,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瞬間爆發出狂喜的光芒,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恐懼淹沒,“快!快看看青鳳姐姐!白姑娘她…她…”
蕭辰猛地側頭,目光越過金鳳,落在了土炕另一側。
草席之上,青鳳靜靜地躺著。
她的臉色不再是蒼白,而是一種詭異的、近乎透明的灰敗!
嘴唇呈現出一種妖異的深紫色。
裸露在破舊衣衫外的脖頸和手臂皮膚上,原本那些如同蛛網般蔓延的詭異黑線,此刻竟如同活物般劇烈地蠕動著、膨脹著!
顏色也由深黑變成了令人作嘔的暗紅!
一股股肉眼可見的、帶著腐朽氣息的灰黑色霧氣,正從她全身毛孔中絲絲縷縷地滲出,正是那股惡臭的源頭!
她的身體在微微抽搐,每一次抽搐都伴隨著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般的痛苦呻吟。
而在她身邊,白鳳正凝神施為。
這位清冷如仙的神醫傳人,此刻秀眉緊鎖,額角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打濕了鬢邊的幾縷青絲。
她那雙足以定人生死的素手,此刻正以一種肉眼難辨的極快速度翻飛著,三根、五根、七根…閃爍著不同色澤毫芒的長針,如同暴雨般精準地刺入青鳳周身大穴!
銀針在她指尖微顫,發出低沉的嗡鳴,試圖引導、壓製、驅散那狂暴肆虐的詭異毒力!
白鳳身邊的地上,散落著幾片如同冰晶般剔透的玄冰草花瓣殘骸,顯然是已經用過了。
但此刻看來,玄冰草那極致純粹的寒力與生機,非但沒能壓製住青鳳體內的劇毒,反而像是投入滾油中的冰水,徹底引爆了那蟄伏的毒力!
那“七日噬魂散”融合了青鳳本身血脈之秘,發生了無法預知的恐怖異變!
此刻正如決堤的毒火洪流,瘋狂地反噬著宿主最後的生機!
“怎麼會這樣…”
金鳳帶著哭腔,死死抓著蕭辰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肉裡,“白姑娘用了玄冰草…剛開始青鳳姐姐的臉色好了一點…可是…可是突然就…就變成這樣了!
那黑線…那黑線像蟲子一樣動起來了!白姑娘說…說毒力異變反撲…已經…已經侵入心脈了…”
侵入心脈!
蕭辰的心瞬間沉到了冰點!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比寒月潭的冰水更甚!
他掙紮著想要坐起,卻被肋下的劇痛和極度的虛弱死死按在炕上。
“彆動!”
白鳳清冷的聲音傳來,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玄冰草至寒至純,本可壓製萬毒。但她的毒…已與血脈本源相融,更似某種…古老的血咒異力!
玄冰草的刺激,非但未能拔除,反而激發了其凶性,使其徹底狂暴反噬!
此刻毒血攻心,已成‘噬魂燃血’之象!我的‘九轉還魂針’…也隻能暫時鎖住她最後一絲心脈生機,延緩毒力徹底焚滅心脈的速度…但…撐不過半個時辰了!”
半個時辰!
金鳳如遭雷擊,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絕望地癱軟下去。
蕭辰死死盯著青鳳身上那瘋狂蠕動的暗紅血線,看著她灰敗臉上那深紫的唇色,聽著她微不可聞、卻如同敲響喪鐘般的痛苦呻吟…巨大的無力感和憤怒幾乎要將他吞噬!
不!
他拚了命奪回的玄冰草,不是用來送她最後一程的!
混沌帝經!
給我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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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底發出無聲的咆哮!
不顧腦海中那撕裂靈魂般的劇痛警告,強行催動眉心深處那沉寂黯淡的符文!
哪怕再次崩裂本源,哪怕就此身死道消,他也要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那該死的毒!
到底是怎麼回事!
嗡!
帝經的符文在絕境和意誌的瘋狂壓榨下,如同垂死的星辰爆發出最後的光芒!
視野瞬間切換!
不再是尋常的景象。
青鳳的身體在他眼中化作了一具由無數細微能量絲線構成的生命模型。
代表生機的淡綠色光芒微弱到了極致,如同風中殘燭,被一股狂暴肆虐、如同粘稠汙血般的暗紅能量瘋狂侵蝕、吞噬!
那暗紅能量充滿了暴戾、腐朽、詛咒的氣息,核心深處,更隱隱透出一絲古老而詭異的符文虛影!
正是這符文,將暗紅毒力與青鳳的生命本源死死糾纏在一起,如同附骨之疽!
玄冰草那冰藍色的純淨能量,在試圖淨化暗紅毒力時,反而被那核心符文引導,如同火上澆油般,徹底引爆了毒力的凶性!
此刻,那暗紅的毒血洪流,正沿著心脈的路徑,瘋狂衝擊著白鳳銀針構築的最後一道、搖搖欲墜的淡金色防線!
毒力與血脈融合!核心符文引導異變!玄冰草的能量成了催化劑!
不是藥不對症!
是解毒的方式,觸動了更深層次的詛咒機製!
“不是壓製!是…解析…替換!”
蕭辰喉嚨裡擠出嘶啞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她的毒…已和血脈本源…同化!核心…有東西在控製…玄冰草…刺激了它!用外力強行壓製或拔除…隻會讓它…玉石俱焚!”
白鳳施針的動作猛地一頓!
清冷的眸子瞬間銳利如電,死死盯住蕭辰!
她看到了蕭辰眼中那非人的、仿佛洞穿一切虛妄的深邃光芒!
更聽到了那顛覆她畢生所學醫理的關鍵詞——解析!替換!核心控製!
“說清楚!”
白鳳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的探求,“如何解析?如何替換?”
“我的…血!”
蕭辰用儘全身力氣,抬起那隻沾染著幽藍蛇血、此刻正散發出微弱冰藍光暈的手掌!
在帝經的視野下,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血液中蘊含的、經過帝經淬煉的混沌生機,以及…那吸收自寒潭玄蛇的、被帝經強行轉化馴服的一絲絲精純寒毒之力!
這股力量,正在極其緩慢地、自發地消磨著他體內殘留的異種寒毒,同時也在微不可察地修複著他的傷體!
“玄蛇寒毒…被我…同化…吸收…我的血…有…混沌生機…能…能解析…能…模擬…能…替換…”
蕭辰的話語斷斷續續,卻如同驚雷般在白鳳心頭炸響!
同化吸收?解析模擬?替換?
這完全超出了傳統醫道的範疇!
這是…近乎造化的手段!
白鳳的目光瞬間落在了蕭辰那隻沾著幽藍蛇血的手掌上。
她那雙能洞悉藥性、辨析經絡的神醫之眼,此刻清晰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奇異波動!
那是…一種包容、轉化、甚至…吞噬的特性!
與青鳳體內那狂暴、排斥、毀滅的毒力,形成了詭異的對比!
一個極其大膽、近乎瘋狂的想法,瞬間在白鳳腦海中成型!
“金鳳!取碗!清水!”
白鳳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金鳳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連滾爬爬地衝到水缸邊,用顫抖的手舀了半碗清水。
白鳳動作快如閃電!
並指如刀,指尖凝聚起一絲精純的乳白色氣勁,在蕭辰手腕的動脈處輕輕一劃!
嗤!
一道細細的血線瞬間飆射而出!
那血液…竟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的色澤!
並非純粹的鮮紅,而是帶著一絲極淡的、仿佛融化了幽藍星辰的暗金色!
更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而混沌的氣息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