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廣場上那場驚心動魄的文脈之爭,隨著孔繼勳的癱倒、墨鳳的脫困以及《天工開物殘卷》的現世,最終以新學的曙光初現而告一段落。
活字印刷術的神速與荀子那振聾發聵的“製天命而用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士林中激起了久久不息的漣漪。
墨鳳脫困後,迅速將《天工開物殘卷》中關於探礦、冶煉的部分圖譜緊急整理抄錄,秘密送往皇商司隸衙門。
然而,朝堂文爭的硝煙尚未散儘,一股源自帝國權力核心的寒意,卻驟然席卷了整座宮城。
深夜,紫宸宮。
本該是帝王安寢的時辰,此刻卻燈火通明,彌漫著濃重到化不開的藥味和一種令人心悸的壓抑。
禦榻之上,女帝武瞾緊閉雙目,臉色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青白,薄唇緊抿,毫無血色。
一層肉眼可見的、帶著冰晶的寒氣,正絲絲縷縷地從她體內逸散出來,連帶著整個寢殿的溫度都驟降了幾分!
厚厚的錦被覆蓋在她身上,卻仿佛毫無作用。
禦榻旁,太醫院院正白鳳的師伯)須發皆顫,冷汗涔涔,搭在女帝腕脈上的手指抖得如同篩糠。
幾名心腹宮女太監跪伏在地,瑟瑟發抖,大氣不敢出。
殿門陰影處,氣息沉凝的玄甲影衛如同雕塑,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
女帝體內那頑固不化、源於昔日重傷的“九幽玄冰勁”寒毒!
此刻不知為何,竟徹底失控爆發!
寒氣如萬載玄冰,瘋狂侵蝕著她的心脈!
更棘手的是,這寒毒深處,似乎還糾纏著一絲極其微弱卻極其頑固的…異種陰寒之力,如同跗骨之蛆,不斷刺激著玄冰勁的反噬!
這股異力…隱隱指向後宮深處某個方向!
帝躬危殆的絕境!
三重死局:
1.寒毒失控:女帝舊傷複發,九幽玄冰勁徹底失控,心脈岌岌可危!
尋常禦寒藥物、內力疏導,皆如泥牛入海!
2.藥石罔效:太醫院束手無策!白鳳師伯聲音發顫:“陛下…陛下體內寒毒已侵入心脈本源…非…非天地間至陽至烈的‘地心火靈石’本源火力…無法中和驅逐啊!”
火靈石,乃傳說之物,可遇不可求!
3.時間無多:寒氣蔓延,女帝的生命之火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而尋找火靈石,無異於大海撈針!
“火靈石…火靈石…”
白鳳的師伯老淚縱橫,絕望地喃喃自語,“老朽翻遍典籍,前朝記載,唯有京西三百裡‘熾焰山’深處,或有此物蹤跡…然…然熾焰山乃絕地,地火狂暴,毒瘴彌漫,更有地火蜥蜴盤踞…數百年無人敢入…且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寢殿內一片死寂,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所有人淹沒。
就在這時!
“吱呀——”
殿門被輕輕推開。
白鳳一身素衣,如同月宮仙子,悄無聲息地飄然而入。
她手中捧著的,正是墨鳳緊急送來的、關於《天工開物殘卷》中探礦篇的整理抄本!
她的臉色同樣凝重,但當目光觸及禦榻上氣息奄奄的女帝時,清澈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絕。
“師伯,”白鳳的聲音清冷而鎮定,“火靈石…或許有線索了。”
她將手中的抄本翻開到某一頁,上麵繪有奇特的礦物圖譜和辨識方法,旁邊還有墨鳳娟秀的批注:“…火靈石者,生於地脈極陽交彙之處,色赤金,質溫潤,光照之,隱有流火之紋…遇陰寒之氣,其熱自生…”
“此圖此注,源自墨家秘藏《天工開物殘卷》!”
白鳳語速極快,“抄錄未及半日!據殘卷暗示及墨家早年勘測秘記,京西熾焰山深處,確有一條伴生地火而生的…小型火靈石礦脈!”
希望的火苗瞬間點燃!
但旋即又被更大的陰霾籠罩——熾焰山絕地,危機重重,如何能取?
女帝…等得起嗎?
“白鳳!”
蕭辰低沉的聲音在殿門口響起。
他顯然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趕來,臉色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異常嚴峻。
他看了一眼白鳳手中的圖卷,又看向氣息微弱的女帝,眼中閃過一絲痛楚,隨即化為鋼鐵般的決斷:“我去!”
“不!”
白鳳斷然否決,清澈的目光直視蕭辰,“熾焰山地火毒瘴,非通曉藥理、能辨礦物細微變化者,寸步難行!
我隨師伯精研礦物藥性,更擅閉氣避毒,我去!你…留下穩住朝局!”
她的話語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醫者擔當。
時間緊迫,不容爭執!
蕭辰深深看了白鳳一眼,從懷中摸出一枚溫潤的黑色玉佩——正是紫鳳所贈的“黑玉令”,塞入白鳳手中:“持此令,可調動京城百裡內所有紫鳳所屬江湖勢力,護你入山!速去速回!”
白鳳重重點頭,毫不遲疑,身影一閃,已如一道白虹,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京西三百裡,熾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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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雖為山,實則是一片連綿起伏、寸草不生的赤紅色荒蕪丘陵。
大地龜裂,裂縫中不時噴湧出灼熱的氣浪和帶著硫磺惡臭的毒煙。
天空被終年不散的灰黃色毒瘴籠罩,陽光艱難地透下,將一切染上一種不祥的暗紅。
熾焰山外圍,數十名紫鳳調派的精銳江湖好手,緊張地注視著毒瘴彌漫的山口。
更遠處,是聞訊而來、卻隻敢遠遠觀望的附近山民,他們眼中充滿了對這片絕地的敬畏與恐懼。
狂暴的地火毒瘴!
神出鬼沒、皮糙肉厚、噴吐毒火的地火蜥蜴!
更致命的是…一群身著前朝殘破甲胄、臉上刺著詭異火焰刺青的“熔岩遺族”!
他們如同鬼魅般遊蕩在礦洞附近,是前朝覆滅時逃入此地的死忠餘孽,世代守護著他們認為的“前朝龍脈”實為火靈石礦),視一切闖入者為死敵!
白鳳師伯口中“數百年無人敢入”,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
死亡絕地的絕境!
三重殺機:
1.環境致命:地火毒瘴無孔不入,吸入即死!
地表滾燙,稍有不慎便跌入沸騰的岩漿裂縫!
2.凶獸環伺:成群的地火蜥蜴,體型大如牛犢,鱗甲堅硬,噴吐的毒火沾之即燃!
它們才是這片絕地真正的主人!
3.遺族獵殺:“熔岩遺族”熟悉地形,擅長利用毒瘴和地火陷阱,更精通一種操控小型火蜥蜴的秘術!
他們如同陰影中的毒蛇,隨時準備給予闖入者致命一擊!
白鳳的身影,在紫鳳麾下兩名輕功卓絕的女護衛青鸞、紅鳶)的協助下,艱難地穿梭在毒瘴與熱浪之中。
她口含特製的“避瘴丹”,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由金針激發自身潛力形成的護體罡氣,勉強抵禦著無孔不入的毒氣。
手中緊握著墨鳳抄錄的圖譜和一枚特製的、鑲嵌著多棱水晶的“辨礦儀”根據《天工開物》原理仿製)。
憑借著圖譜指引和辨礦儀對地脈陽氣的微弱感應,三人避開數處噴發的地火和蜥蜴巢穴,終於在一處背風的、布滿嶙峋赤紅色怪石的山坳深處,找到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幽深礦洞入口!
洞口附近散落著一些開采工具和腐朽的礦車,石壁上刻著模糊的前朝銘文——正是記載中的火靈石礦脈所在!
“就是這裡!”
白鳳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
然而,就在她們準備進入礦洞的瞬間!
“轟隆——!!!”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仿佛從地心深處傳來!整個熾焰山都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緊接著!
一股難以言喻的、帶著刺鼻腥甜和濃烈硫磺味的墨綠色氣體,如同火山噴發般,猛地從礦洞深處洶湧噴出!
瞬間彌漫了整個山坳!
“毒氣!快退!”
經驗豐富的青鸞厲聲尖叫,拉著白鳳和紅鳶急速後撤!
但已經遲了!
那墨綠色的毒氣蔓延速度極快,瞬間就追上了她們!
護體罡氣在接觸毒氣的刹那,竟發出“滋滋”的腐蝕聲,迅速黯淡下去!
避瘴丹也完全失去了作用!
一股令人作嘔的腥甜直衝腦門,白鳳隻覺得眼前一黑,氣血翻湧,喉頭一甜,一口黑血便噴了出來!
青鸞和紅鳶也同時悶哼一聲,臉色發黑,顯然也中了劇毒!
“咳咳…是…是地肺毒瘴!混了…混了礦毒!”
白鳳強忍著眩暈和劇痛,聲音嘶啞。
她精通藥理,瞬間判斷出這毒氣的恐怖!
這是地底深處沉積的劇毒氣體與礦脈中伴生礦物毒素的混合體!
絕非尋常避毒手段可解!
“哈哈哈!擅闖禁地者,死!”
伴隨著一陣如同夜梟般的怪笑,十幾名臉上刺著火焰刺青、手持淬毒骨矛和吹箭的“熔岩遺族”,如同鬼魅般從周圍的怪石後現身!
為首一個獨眼老者,手中還握著一個仍在冒煙的、刻滿符文的獸骨號角——顯然,剛才那引爆礦洞毒氣的,正是他們!
前朝餘孽!
他們竟不惜引爆礦脈深處的毒氣,也要阻止任何人獲取火靈石!
“保護白姑娘!”
青鸞和紅鳶強提真氣,拔劍迎敵!
但身中劇毒,動作已顯遲滯!
而更多的熔岩遺族,正從四麵八方湧來!
地火蜥蜴也被爆炸和血腥味吸引,發出低沉的嘶吼,從裂縫中爬出!
前有劇毒封洞,後有遺族與凶獸圍殺!
白鳳三人,瞬間陷入十死無生之絕境!
女帝唯一的生機…火靈石礦脈,就在眼前,卻被毒氣與死敵徹底隔絕!
白鳳看著那不斷噴湧墨綠色毒氣的礦洞,又看向遠處隱約可見的皇宮方向,眼中閃過一絲絕望與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