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密藏的線索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漣漪尚未平複,另一場沒有刀光劍影,卻同樣關乎理念與未來的“戰役”,已在帝國最高學府——國子監,拉開了帷幕。
事情起因於蕭辰升任侍講學士後,按慣例需至國子監講學一次。
這本是走走形式的官麵文章,通常講些經義注解,四平八穩,大家麵子上都好看。
然而,蕭辰遞上去的講題,卻讓國子監祭酒差點揪掉自己幾根寶貝胡子——《淺談格物與實學》。
格物?實學?這玩意兒能登大雅之堂?能擺在聖人經典麵前講?
消息一出,國子監內那些以扞衛聖賢之道為己任的博士、助教們先炸了鍋。
尤其是幾位以理學正宗自居、平日裡就看蕭辰這“幸進”之輩不順眼的大儒,更是義憤填膺。
“黃口小兒,安敢在此褻瀆聖賢之地!”
“格物?那是工匠賤役所為!實學?無非奇技淫巧!豈能與我等微言大義相提並論!”
“必須駁斥!絕不能讓其謬種流傳,蠱惑監生!”
於是,原本可能門可羅雀的講學,因這突如其來的“爭議性”,變得一票難求。
講經堂內,人頭攢動。
前排是須發皆白、麵色肅然或隱含怒氣的博士、助教;後麵則是黑壓壓一片年輕的監生,眼神中充滿了好奇、質疑,乃至幾分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興奮。
窗外天色有些陰沉,雲層低垂,悶雷隱隱,仿佛也預示著這場講學不會平靜。
堂內燭火通明,卻照不散那股無形的、劍拔弩張的氣氛。
蕭辰一身青色學士常服,從容步入堂中,立於講席之後。
他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神色各異的麵孔,心中了然。
今日,注定不是來講課的,是來“打仗”的。
他剛開口,簡述“格物”並非摒棄經典,而是通過對萬物之理的探究,以印證、甚至補益聖人之道,話未說幾句,一位姓周的老博士便按捺不住,霍然起身,打斷了他。
“蕭學士!”
周博士聲音洪亮,帶著不加掩飾的責難,“老夫聽聞你欲倡‘格物’,敢問,鑽研那木工鐵藝,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有何益處?
莫非能讓人明心見性,領悟仁恕之道?莫非能替代聖人經典,安邦定國?”
此言一出,不少老成持重者紛紛點頭,看向蕭辰的目光充滿鄙夷。
年輕監生中也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來了。
蕭辰心中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他早料到會有此一問。
“周博士問得好。”
蕭辰不氣不惱,反而微微一笑,從講席下取出幾件東西——一塊木板,一個簡易的木製支架,還有幾塊大小不一的石頭。
“格物之力,或許不能直接讓人明心見性,但或許能讓人……更清楚地‘看’到這世間之理。”
他隨手將木板架在支架上,做成一個極其簡單的杠杆。
“便以此物為例。請問諸位,若一邊放重物,一邊用力,如何才能最省力?”
這問題簡單,有監生搶答:“自然是力臂越長越省力!”
“不錯。”
蕭辰點頭,隨手將一塊大石放在短力臂一端,然後手指輕輕在長力臂末端一壓——“起!”
隻見那需要壯漢才能抱起的大石,竟被他一根手指輕鬆撬起!
眾人皆目瞪口呆!!!
堂中頓時一片寂靜,落針可聞。
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尤其是那些年輕監生,更是看得目不轉睛。
這現象他們或許模糊知道,但如此直觀、甚至略帶戲劇性的展示,卻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