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深處,時間與方向感都變得模糊不清。唯有前方那一點躍動的朱紅,如同黑暗中唯一不會熄滅的引路燈火,執著地牽引著千城胤軒和王嶽在迷宮般的廢墟中穿行。
這甬道並非坦途,時而有巨大的、坍塌下來的石梁斜擋去路,需要他們小心翼翼地攀爬或繞行;時而又會出現數條岔路,分支的通道隱沒在更深的黑暗裡,散發出令人不安的死寂氣息。地麵上常常覆蓋著厚厚的、不知積攢了多少萬年的塵埃,踩上去綿軟而無聲,偶爾會踢到一些堅硬的事物——或許是某件腐朽兵器的殘片,或許是一塊碎裂的骨骼,無聲地訴說著此地的古老與慘烈。
空氣始終渾濁不堪,彌漫著一種混合了石頭粉末、陳年黴味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能量湮滅後殘留的焦糊氣息,吸入口鼻都帶著一股冰冷的澀意。無處不在的昏暗是最大的壓迫感來源,僅有王嶽巨錘上偶爾流轉的微弱靈光和千城胤軒銳利目光中隱含的狼族夜視能力,能讓他們勉強看清身前數尺的範圍。
然而,那隻朱紅小鳥的存在,極大地緩解了這份令人窒息的孤寂與壓抑。
它飛得並不快,似乎刻意保持著能讓兩人跟上的速度。每當遇到障礙或岔路,它便會盤旋等候,發出幾聲清脆卻不刺耳的鳴叫,那聲音如同微涼的玉石輕輕叩擊,在這死寂之地顯得格外清晰動人,驅散著周遭的陰霾。它周身散發出的溫暖紅光雖然微弱,卻異常堅定,仿佛在無聲地宣告:跟隨我,前方有路。
王嶽的耐心在這種環境下被快速消耗,他不止一次壓低聲音,帶著煩躁對前麵的胤軒嘟囔:“這扁毛畜生到底要帶我們去哪兒?這鬼地方繞來繞去,俺的頭都快暈了!它彆是在耍我們吧?”
千城胤軒則顯得更為沉靜,他的目光始終緊鎖著那點朱紅,冰藍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微微發亮。“嶽哥,稍安勿躁。”他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它的飛行軌跡有規律,並非亂闖。而且……你仔細感受,它散發出的氣息,與這片廢墟的死寂格格不入,反而……讓我覺得有些親近。”這是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模糊感應,難以言喻,卻讓他選擇相信這份指引。
有一次,當他們穿過一片尤其坍塌得厲害的區域時,頭頂一塊鬆動的巨石忽然簌簌落下碎屑!王嶽反應極快,低吼一聲,一把將身旁的胤軒拽向身後,同時巨錘橫掃,將幾塊較大的落石砸飛,發出“砰砰”的悶響。動靜在甬道中回蕩,傳出去老遠。
而那朱紅小鳥受此驚擾,發出一聲急促的銳鳴,猛地振翅高飛,紅光在黑暗中劃出一道驚悸的弧線。但它並未遠遁,隻是在更高處焦急地盤旋著,直到塵埃落定,確認兩人無恙,才緩緩降下高度,光芒似乎都柔和了幾分,仿佛在表達安慰,隨後才繼續引路。這小插曲讓王嶽對它的懷疑稍稍減輕了些——若真是陷阱,此刻它大可趁機消失。
就這樣,不知過去了多久,可能是一個時辰,也可能是半日。就在王嶽幾乎又要忍不住抱怨時,前方引路的小鳥忽然一變。
它不再向前疾飛,而是速度陡然放緩,開始在一個固定的區域來回盤旋飛舞,劃出的軌跡帶著一種明顯的急切與期待,鳴叫聲也變得密集起來,如同在催促。
“嗯?怎麼了?”王嶽立刻警惕地停下腳步,巨錘橫在身前,虎目灼灼地望向小鳥盤旋之處的前方。
千城胤軒也凝神望去。起初,那裡似乎隻是一麵與其他地方無異的、布滿磨損痕跡的古老石壁。但隨著小鳥周身散發的紅光如同水波般不斷流淌照耀,那石壁的輪廓竟然在紅光下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
粗糙的石質紋理仿佛在褪色、虛化,一道原本與岩體完美融合、幾乎無法用肉眼察覺的垂直縫隙,在紅光的映照下逐漸清晰起來!縫隙兩側,更有極其黯淡、深嵌石中的玄奧紋路開始浮現,那紋路的風格古老而神聖,與周圍粗糙的崩壞環境截然不同。
“門……是一扇門!”千城胤軒低呼出聲,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驚異。
最終,當朱紅小鳥發出一聲格外清越的長鳴,整個身體如同歸巢般投向那扇逐漸顯化出來的門戶時,奇跡發生了——
它竟毫無阻礙地融入了門扉之中!而就在它融入的刹那,那扇原本黯淡無光、死寂沉沉的古老木門,仿佛被瞬間注入了靈魂與力量!
門板上那些深邃的刻痕猛地亮起!金紅色的光芒如同蘇醒的熔岩,迅速流淌過每一道紋路,勾勒出一幅完整、輝煌、振翅欲飛的朱雀圖騰!神聖、古老、而又充滿生命力的氣息撲麵而來,將周遭的昏暗與死寂徹底驅散。
“軋——軋——軋——”
沉重而緩慢的、仿佛跨越了萬古時光的機括轉動聲緩緩響起,那扇緊閉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木門,正向著兩位來自不同時代的訪客,自行緩緩開啟。門後流瀉出的溫暖而明亮的光線,與門外無儘的黑暗形成了無比強烈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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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嶽張大了嘴,連粗重的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慣常的認知。千城胤軒也深吸了一口氣,冰藍色的瞳孔中倒映著那扇光華流轉、神秘莫測的門戶,之前所有的猜測和疑慮在這一刻都得到了印證。
這扇門,絕非尋常。而引他們前來此地的,也絕非偶然。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比的震撼與決然。王嶽緊了緊手中的巨錘,千城胤軒微微點頭。無需多言,兩人邁開腳步,一前一後,毅然踏入了那扇為他們洞開的、通往未知的神秘門扉。
門後似乎是一個房間。
王嶽與千城胤軒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王嶽虎目之中充滿了警惕與探究,他緊了緊手中的巨錘,對胤軒低聲道:“我打頭,你小子跟緊點!”說罷,他深吸一口氣,壯碩的身軀微側,用錘頭小心地頂開尚未完全開啟的門縫,率先邁入了那一片光明之中。千城胤軒毫不遲疑,立刻緊隨其後。
踏入房間的瞬間,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種奇異的“潔淨”與“靜謐”。這是一個不算寬敞的圓形石室,四壁與穹頂皆由某種打磨得光可鑒人的暗青色玉石砌成,嚴絲合縫,渾然一體。壁上鑲嵌著數盞蓮苞形態的燈盞,正散發出穩定而柔和的白色光暈,將室內照得亮如白晝,卻絲毫不覺刺眼。
房間中央,是一座同樣材質的圓形祭壇。壇身雕刻著與門外木門同源的朱雀紋路,但更為精細複雜。壇上安置著一個玉質盆器,其中一團奇異的火焰正在靜靜燃燒——那火焰核心純白,外焰流轉著淡金色的光暈,沒有灼熱感,反而散發出一種溫和而磅礴的生命氣息,仿佛是整個房間光明與寧靜的源頭。
然而,最讓兩人心神劇震的,並非是這奇異的房間與火焰。
就在祭壇的另一側,距離他們不過數步之遙的地方,竟還有一個人!
那人似乎也是剛剛踏入此地不久,略顯單薄卻挺直的背影在明亮的光線下十分清晰。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袍,與這華美神秘的環境格格不入,正微微仰頭,似在觀察那團奇異的火焰。
似乎是被開門聲和腳步聲驚動,那人身體微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隨即緩緩轉過身來。
一張清秀卻帶著風霜之色的少年麵容映入眼簾。他的眼神清澈,帶著一絲尚未褪去的驚訝與下意識的警惕,目光銳利地掃向闖入者。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
千城胤冰藍色的瞳孔驟然收縮,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張絕不可能出現在此地的麵孔。幾乎是同一時間,他對麵的少年也明顯愣住了,臉上寫滿了同樣的震驚與愕然。
“是……你?”千城胤軒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乾澀,打破了室內的寂靜。他絕不會認錯,眼前這人,正是數月前在莫問城“當路樞”中有過一麵之緣、那個修為低微卻眼神執拗的人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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