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少正緩緩展開信箋。紙張是上好的宣州雲紋箋,觸手細膩,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冷香。上麵的字跡清麗頎長,筆鋒轉折處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仿佛書寫之人早已將過往一刀兩斷。
「小弟弟,親啟:
展信安。
倒未曾想,在這般光怪陸離之地,竟還能遇到‘故人’。嗬嗬,這緣分,當真諷刺得很
“嗬嗬”二字寫得略顯潦草,透著一絲淡淡的嘲弄,不知是嘲弄這命運,還是嘲弄她自己。)
「你們今日來訪,所為何事,我大抵猜得到。」
「然而,恕我直言,你們尋錯人了。」
「昔日雙魚寨中,你們所見到的‘月季’,早已隨著那場爆炸灰飛煙滅。如今活著的,僅僅是梟虎城李府的三小姐,一個隻願偏安一隅、了此殘生的尋常女子。江湖風雨,宗門恩怨,皆與我再無瓜葛。你們的來意,我無法應承,隻能說一聲——抱歉。」
字跡在這裡微微停頓,墨跡稍濃,仿佛筆者曾猶豫一瞬。)
「雖不能與你們同行,但念在昔日那一點微末的‘香火情’,我將我所知的信息告知於你,是福是禍,自行斟酌。」
「據我觀察與體悟,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其存在根基,並非尋常天地靈氣,而是——‘人的願力與執念’。」
「它如同一個巨大的、光怪陸離的夢境,映照出每個人內心最深處的渴望與偏執。我們在此地的‘身份’,並非憑空而來,那極可能是我們潛意識中最為渴求成為的模樣,或是命運未能滿足我們的遺憾之補全。而於此地,執念越深重者,其在此界所能投射顯現出的‘能力’便愈加強大,甚至能一定程度上扭曲周遭的‘規則’。」
「因此,若我所料不差,城外那覆壓天地倒懸海洋,其源頭——正是降臨此界的血靈上人!」
「他的執念,便是對無儘血食與力量的貪婪渴求!此界放大了他的邪欲,其威能,遠非雙魚寨時可比。」
「另,告知你他的根腳:血靈上人出身‘血冥神宗’——當然,在你們這些自詡正道的人士口中,它還有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血冥魔宗’!」
“魔宗”二字寫得格外淩厲,力透紙背。)
「最後,奉勸一句。若你們僥幸,真能尋得歸途,返回我等來處之世界……」
「切記!絕對、絕對不要再去招惹這群瘋子!他們的可怕,遠非一兩個血靈上人所能代表。其宗門背後的水之深、勢力之盤根錯節、手段之酷烈詭譎,遠超世間絕大多數正道仙門之想象。避之,唯恐不及。切莫引火燒身!」
「言儘於此,望好自為之。」
「山水迢迢,前路艱險。但願……
你我不必再見。」
「月季李花花)手書」
信的內容至此終結。沒有落款日期,隻有那個曾經代表了一個颯爽女子的名號,和一個如今她所選擇的身份,並列在一起,顯得無比突兀又帶著一絲決然的蒼涼。
風少正捏著信紙,指尖微微發涼。信中的信息量巨大,解釋了此界的規則,點明了血神的來曆,更發出了嚴厲的警告。然而,那字裡行間透出的疏離與決絕,以及最後那句“不必再見”,像一盆冷水,澆熄了他心中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之火。
風少正緩緩放下信箋,那幾行清麗卻字字如冰的文字,仿佛還帶著月季指尖的涼意,烙印在他心頭。他沉默著,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翻湧著不祥血光的倒懸海,深邃的眼眸中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她……終究是選擇了徹底斬斷。”風少正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歎息,像是在對王洛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雙魚寨的月季,那個執鞭染血、心機深沉的二當家,對她而言,恐怕真如她信中所言,已是‘灰飛煙滅’的過往。李家三小姐……這個身份,承載的是她內心深處最渴望的安寧與庇護,一個遠離刀光劍影、血雨腥風的港灣。她不願再被卷入任何紛爭,哪怕是麵對血靈上人這樣的滅世之禍……”
他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摩挲挲著信箋的邊緣,感受著紙張的細膩紋理,仿佛能觸摸到寫信人那份決絕的心境。“她告訴我們這些信息,已是念及舊情,或者……是她作為李家三小姐,對梟虎城最後的一點善意提醒。”
王洛聽完風少正的分析,小臉皺成一團,眼中充滿了無法化解的恐懼和茫然:“可是……可是阿正哥!”他聲音發顫,帶著哭腔,“血靈上人……不,那個血神!他……他那麼可怕!連天都好像被他撕開了!二當家……她不肯幫忙,風將軍雖然厲害,可……可那是成了仙的魔頭啊!我們……我們真的能擋住他嗎?十月初一……他還要一百個孩子……這……這該怎麼辦啊!”他越說越怕,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仿佛那血色的末日就在眼前。
風少正轉過身,走到王洛麵前。他沒有立刻說話,隻是伸出寬厚的手掌,用力按在王洛單薄卻緊繃的肩膀上。那掌心傳來的溫熱和沉穩的力量,像是一股暖流,稍稍驅散了王洛心頭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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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洛,”風少正的聲音不高,卻異常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血靈上人再強,他也是從雙魚寨那個泥潭裡爬出來的,並非真正的神明!父親和梟虎城的將士們,沒有一個是孬種!他們敢戰,能戰!況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