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烈低沉而有力的聲音在喧囂的送彆聲中響起,清晰地傳入風少正耳中:“走吧。”他上前一步,寬厚的手掌重重按在兒子的肩頭,那力道沉穩依舊,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目光深邃,裡麵翻湧著複雜難言的情緒——有不舍,有擔憂,更有一種洞悉命運的決然。
“家裡有我,還有福伯在,你不必擔心。”他頓了頓,聲音更加低沉,卻帶著磐石般的承諾,“記住,無論你走到哪裡,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風少正猛地抬頭,對上父親那雙仿佛能包容一切、此刻卻盛滿了離愁的眼眸。一股酸澀的熱流瞬間衝上鼻腔,眼眶不受控製地泛紅,視線變得模糊。他死死咬住下唇,用儘全身力氣才將喉頭的哽咽和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強壓下去,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鼻音濃重地“嗯”了一聲。
王洛也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們站在人群稍後的位置,臉上沒有悲傷,隻有欣慰的笑容,眼中是理解、是鼓勵、是無聲的祝福。他們對著王洛用力地點著頭,仿佛在說:“去吧,孩子,去你該去的地方。”一切話語,儘在不言中。
風少正深吸一口氣,與王洛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後退一步,麵向風烈,麵向人群,也麵向這片承載了他們重生記憶的土地,雙膝一彎,鄭重地跪了下去。
咚!咚!咚!
三個響頭,結結實實地磕在堅硬的地麵上。每一次叩首,都飽含著對生養之恩的感激,對這片土地的不舍,以及對這份短暫卻刻骨銘心的親情的告彆。
禮畢,兩人站起身,不再猶豫。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在震天的祝福聲中,他們毅然轉身,邁開堅定的步伐,踏上了那光芒流轉、通往未知的天梯。
一級,兩級……他們的身影在璀璨的光階上穩步上升,離地麵越來越遠,離那扇巨大的天門越來越近。
終於,他們並肩站在了那宏偉的光之巨門前。風少正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流轉著古老符文的門扉。一股熟悉的、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傳來。他用力一推——
嗡!
伴隨著一聲低沉的嗡鳴,天門緩緩向內開啟,門後並非梟虎城的天空,而是一片深邃、旋轉、仿佛蘊含著無儘星光的旋渦!
風少正與王洛最後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地麵上那個佇立如山的身影,看了一眼這座飽經滄桑卻依舊挺立的城池,然後毅然決然地踏入了那片星光旋渦之中。
他們的身影,瞬間被光芒吞沒,消失在天門之內。
就在兩人身影消失的刹那,那光芒凝聚的天梯,如同完成了使命般,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透明,如同退潮般從底部開始向上消融。
與此同時,那巨大的光之門扉,也發出沉重的、仿佛來自遠古的摩擦聲,開始緩緩向內合攏。
就在天梯即將完全消散、天門僅剩最後一道縫隙的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快如鬼魅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般從人群邊緣的陰影中暴射而出!那人身披一件破舊不堪、沾滿塵土的灰色布袍,兜帽遮住了大半麵容,隻露出一個布滿胡茬的下巴。他的速度快到極致,幾乎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已如驚鴻般踏上了那即將徹底消失的最後幾級光階!
嗖——!
布袍身影如同泥鰍般,險之又險地擠進了那僅剩一線縫隙的天門之中!
轟隆!
幾乎在他進入的瞬間,天門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如同巨獸合攏了最後的利齒,徹底關閉!緊接著,那最後的光階也如同燃儘的燭火,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天空恢複了往日的澄澈,仿佛那巨大的門扉和天梯從未出現過。陽光毫無阻礙地灑落,照耀著劫後餘生的梟虎城,一切似乎都恢複了“正常”。
人群在短暫的驚愕後,漸漸散去,帶著對少帥的祝福和對未來的茫然。
唯有月季,依舊站在原地,仰望著天門消失的天空,眉頭緊鎖,那雙清冷的眼眸中充滿了驚疑與思索。她方才清晰地捕捉到了那道闖入身影的驚鴻一瞥,那身破舊布袍下隱約透出的身形輪廓,那快得非人的速度,還有那最後擠入天門時一閃而過的、帶著某種熟悉感的側影……
梟虎城向東百裡之外,乃是一片人跡罕至的原始叢林。此地古木參天,枝椏交錯,遮天蔽日,林間終年彌漫著濕潤的霧氣與腐葉的氣息。其中潛藏著無數外界罕見的凶猛異獸,尖牙利爪,毒性猛烈,尋常修士也不敢輕易深入,傷人之事時有傳聞。
然而此刻,這片本該充斥著嘶吼與危險的叢林,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密林深處的一處水潭邊,平日裡最為凶暴、足以令煉體修士退避三舍的幾頭斑紋劍齒虎,此刻卻如同溫順的大貓,匍匐在地,連粗重的呼吸都刻意放緩。更遠處,盤踞在虯結樹根上的巨蟒、潛伏在陰影中的影豹、甚至是以狂暴著稱的獨角山魈……種種令人望而生畏的珍奇異獸,竟都如同接受了無聲的指令,井然有序地趴臥在地,目光敬畏地望向水潭邊的兩道身影,安分守己,不敢有絲毫躁動與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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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潭邊,一名男子隨意地坐在一把手工粗糙的自製小木凳上,手持一根青竹釣竿,線垂碧水,姿態閒適得仿佛隻是在自家後院消遣。他身旁放著一個魚簍,裡麵早已塞滿了銀鱗閃爍的肥美鮮魚,顯然收獲頗豐。
他對身旁另一名氣息略顯萎靡、身形甚至有些虛幻的男子說道,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將他們送出去了。”魚線微動,他似乎並不在意是否有魚上鉤,繼續道,“如果你此刻開口,我也可以讓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