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莫然猛地睜開雙眼,劇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從四肢百骸湧來,瞬間將他從昏沉的調息中拽醒。他正癱坐在自己那間位於丙字區域的、遠比風少正等人寬敞卻也冷清許多的獨居石屋內。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刺鼻的藥膏氣味,混合著一種皮肉焦糊後難以散儘的淡淡惡臭。他艱難地低頭,看到自己上身赤裸,胸膛、手臂、乃至腰腹處,大片皮膚呈現出可怖的焦黑色澤,間或夾雜著猩紅翻卷的水泡和潰爛的傷口。幾名與他交好、或是依附於他的弟子正手忙腳亂地為他塗抹著一種墨綠色的、散發著清涼氣息的療傷膏藥。他們的動作小心翼翼,眼神卻躲閃不定,不敢與他對視。
“滾開!”於莫然猛地一揮尚能活動的右臂,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帶著壓抑到極致的暴怒。
那幾名弟子如蒙大赦,連忙放下藥膏,低著頭,幾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房間,並輕輕帶上了門。他們甚至不敢多說一句安慰或表忠心的話。
屋內瞬間隻剩下於莫然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煉體六階的強大生命力正在緩慢卻堅定地發揮著作用,傷口處傳來麻癢的感覺,那是新肉在艱難生長的征兆。他體內的氣血也在功法的運轉下,一點點撫平著震蕩的內腑。他知道,這些皮肉之苦,這些看似猙獰的燒傷,憑借於家送來的珍貴藥材和他自身的根基,最多幾日,便能恢複得七七八八,連疤痕都不會留下太多。
身體的傷痕可以愈合,但心頭的屈辱,卻如同被烙鐵燙下的印記,深入骨髓,永世難消!
他的目光猛地轉向屋內角落那麵蒙塵的銅鏡。鏡中映出一張扭曲而可怖的臉龐——原本還算端正的五官此刻被焦黑和紅腫破壞殆儘,最刺目的是頭頂……那裡,原本烏黑茂密的頭發,此刻隻剩下稀疏、焦黃、卷曲的殘骸,緊貼在頭皮上,如同被野火燎過的荒草,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啊——!”於莫然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石床上!堅硬的石床發出一聲悶響,他的拳峰瞬間破裂,鮮血滲出,但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恥辱!奇恥大辱!
他,於莫然,煉體六階巔峰,外門排名前五十的高手,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煉體三階的廢物……用最羞辱的方式,燒得衣衫儘毀,毛發焦枯,如同一條在火堆裡掙紮打滾的野狗!最後更是被宗門長老強行中止比試,判了個“平局”!這比直接擊敗他更令人難堪!那簡直是在昭告所有人,他於莫然,差點陰溝裡翻船,需要宗門來救場!
“風!少!正!”這三個字如同帶著血,從他齒縫間一點點擠出來,每一個音節都浸透著滔天的恨意和殺機。
此前針對風少正,多少還帶著幾分替石威辦事、打壓異己的性質。但現在,即便不再有石家的授意,我於莫然,也與此獠不共戴天!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不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
強烈的恨意驅使下,他掙紮著起身,踉蹌走到桌邊,抓起一柄用來裁紙的鋒利小刀。他對著銅鏡,眼神冰冷而瘋狂,開始一點點地、極其粗暴地割掉那些焦臭卷曲的殘發。刀鋒不時劃破頭皮,帶來細微的刺痛和溫熱的血流,但他毫不在意。很快,他的頭頂變得坑坑窪窪,青茬混合著血痂,顯得更加猙獰可怖。
最後,他索性拿起一旁盆裡的清水,胡亂衝洗了一下頭臉,將碎發和血汙衝掉。鏡中,出現了一個光頭、疤痕交錯、麵目扭曲的凶戾形象,與以往那個藍衫整潔、神色冷峻的於師兄判若兩人。
“也好……”他盯著鏡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而扭曲的弧度,“從今日起,那個於莫然已經死了。活著的,隻有一個要向風少正討還血債的複仇之鬼!”
就在這時,院外隱約傳來一些動靜和低語聲。於莫然眼神一厲,猛地推開窗戶。
隻見院外小徑上,幾個平日裡對他極儘巴結奉承、一口一個“於師兄”叫得親熱的弟子正聚在一起,朝著他院子的方向指指點點,臉上不再是往日的諂諂媚,而是充滿了幸災樂禍、鄙夷,甚至……恐懼?仿佛看的不是一位師兄,而是什麼沾染了晦氣的瘟神。
當他們發現於莫然冰冷的目光透過窗戶盯住他們時,幾人頓時如同被毒蛇盯上,臉色煞白,驚呼一聲,做鳥獸散,瞬間跑得無影無蹤,仿佛多停留一刻都會沾染上不幸。
於莫然的手臂猛地繃緊,死死摳住了窗欞,木質的窗框在他指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幾乎要碎裂。
他還沒倒呢!這些牆頭草,這些廢物!竟然就敢如此對他!
可以想象,經此一戰,他在外門的威望將一落千丈。以往積累的敬畏,此刻都化為了嘲笑和避之不及。而這一切,都是拜風少正所賜!
“等著吧……”於莫然緩緩關上了窗戶,將外麵的世界隔絕。他回到石床上,重新拿起藥膏,麵無表情地塗抹著傷口,眼神卻越來越冷,越來越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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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少正,你給我的羞辱,我會百倍奉還。你讓我失去的,我要你用命來償。外門小比結束了?不,對你我而言,真正的廝殺……才剛剛開始。
院門外,最後幾個探頭探腦、心懷各異的身影也終於散去,竊竊私語聲消失在棲霞坡蜿蜒的小徑儘頭。於莫然這處原本因其排名和實力而頗受矚目的院落,此刻竟顯出一種門庭冷落車馬稀的蕭索。夕陽的餘暉斜斜照在門楣上,拉出長長的陰影,仿佛也帶著幾分嘲弄。
院內,於莫然癱坐在一張勉強完好的椅子上,周身纏繞的繃帶依舊散發著刺鼻的藥膏和焦糊氣味。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撕裂般的痛楚,但他此刻感受到的更多是蝕骨的屈辱和焚心的怒火。那雙透過淩亂發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地麵,血絲密布,如同困獸。
就在這死寂的、隻有他粗重喘息聲的時刻——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