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麵男子那根如同審判般的手指,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徹底撕碎了風少正三人最後的藏身屏障。
空氣仿佛凝固了。所有村民憤怒、猜疑、被煽動起來的目光,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針,刺向老槐樹那濃密的陰影。
短暫的死寂之後,人群騷動起來。
“出來!”
“滾出來!”
“讓俺們看看是哪個黑心肝的!”
在無數道目光的逼視下,三道身影,不得不從老槐樹粗壯的樹乾後,緩緩走了出來,暴露在灼熱的陽光下和洶湧的敵意之中。
當村民們看清來人的麵容時,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更加激烈的嘩然!
“是……是風家那個小子!”
“風少正?!他怎麼回來了?!”
“天煞孤星!掃把星!果然是他!”
“怪不得!怪不得狼患突然就來了!原來是他引來的災禍!”
“是他觸怒了山神!引來了狼群!現在還想詆毀神宗!”
李叔那日驚恐的尖叫和“天煞孤星”的稱謂,如同被點燃的野火,瞬間在人群中蔓延開來。多年來對風少正“不祥”的偏見和恐懼,在此刻被趙掌櫃和蒙麵人巧妙引導,全部化作了傾瀉而出的怒火和指責!
根本不需要任何證據,長久以來的流言和眼前“神宗恩人”的指認,就足以給他們定罪。
“呸!滾出小風坡!”
“喪門星!害死你爹娘還不夠,還要來害我們全村嗎?!”
情緒激動的村民開始撿起桌上吃剩的骨頭、果核,甚至抓起盤裡的菜羹,狠狠地朝著風少正砸過去!
啪!
一團油膩的菜葉砸在風少正的肩頭,油漬迅速浸染了他洗得發白的衣衫。接著是更多的汙物飛來,夾雜著最惡毒的咒罵。
風少正站在原地,沒有躲閃。那些砸來的東西和傷人的話語,仿佛撞在了一堵無形的牆上,他的眼神沉靜得可怕,隻是微微抿緊了嘴唇,目光始終穿透紛飛的汙物,牢牢鎖定在那個蒙麵男子身上。
“住手!你們這群糊塗蛋!瞎了嗎?!”
王洛徹底爆發了!他猛地踏前一步,用自己魁梧的身軀擋在風少正前麵,蒲扇般的大手揮開飛來的雜物,古銅色的臉因極致的憤怒而漲得通紅,額角青筋暴起,聲如洪鐘地咆哮: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們都被這兩個王八蛋騙了!狼群是他們引來的!什麼狗屁神宗!他們是邪魔外道!是他們害了村子!阿正哥和我才是回來救……”
“閉嘴!王家小子!”一個粗野的漢子打斷他,臉上滿是鄙夷,“你跟著這掃把星混在一起,你也染上晦氣了!”
“神宗恩人當麵,還敢汙蔑!?”
“仁德的神宗來拯救我們,豈容你們這兩個小畜生詆毀!”
“清除他們!快清除這些汙穢!不然神宗會降罪的!”
村民們已經完全被煽動起來,雙目赤紅,根本聽不進任何解釋,隻是瘋狂地叫囂著,一步步向前逼近,將三人圍在中間,氣氛劍拔弩張,眼看就要從辱罵演變為暴力圍攻。
趙掌櫃站在人群後方,肥胖的臉上那得意的笑容再也掩飾不住,眯成縫的小眼睛裡閃爍著陰險快意的光芒。眼前這一幕,正是他精心策劃、最想看到的結果。借刀殺人,讓這些愚蠢的村民親手除掉礙事的蟲子,真是再完美不過了。
就在這混亂的時刻,風少正動了。
他沒有理會身上沾染的汙穢,也沒有去看那些麵目猙獰的鄉鄰,甚至輕輕拉住了還要爭辯的王洛。
他向前踏出一步。
僅僅一步,卻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定力,讓周圍喧囂的咒罵聲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滯。
他的目光清澈而銳利,如同破開烏雲的閃電,穿越了瘋狂的人群,無視了叫囂的趙掌櫃,筆直地射向那個始終沉默而立、仿佛掌控一切的蒙麵男子。
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平穩和清晰,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響徹在祠堂前的空地上:
“藏頭露尾,蠱惑人心,煽動鄉鄰,這就是閣下所謂‘神宗’的行事之道嗎?”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如同敲擊在冰麵上的石子:
“閣下口口聲聲代表‘神宗’,拯救世人,卻連真麵目都不敢示於人前。”
“閣下可敢——取下麵布,以真麵目示人?”
話音落下,全場瞬間出現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所有村民的目光,下意識地從風少正身上,轉移到了那位他們無比崇拜和感激的“蒙麵恩人”身上。
是啊……恩人……為什麼一直蒙著臉呢?
雖然趙掌櫃說是因為受傷,但……
一種微弱的、本能的疑慮,如同細小的萌芽,在少數尚未完全被狂熱衝昏頭腦的村民心中悄然生出。他們看著風少正那坦然無畏、甚至帶著一絲挑釁的眼神,又看向那位沉默的蒙麵恩人,等待著對方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