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死之際,風少正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在徹底熄滅前的最後搖曳中,捕捉到了趙剛與那麵具人模糊的對話片段。劇痛和虛弱讓聲音扭曲失真,但那個麵具人平淡無波的語調,卻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入他混沌的識海,激起一絲極其微弱的、卻揮之不去的熟悉感。
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
這個念頭如同水底浮起的泡沫,剛冒出頭,便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撕裂般的痛楚所淹沒。他的意識正不可逆轉地沉向深淵。
就在他即將徹底失去所有感知,墮入永恒沉寂的前一刹那,一種更為玄妙、卻源自本能的精神感應,如同他最後的一口呼吸,微弱地擴散開來——並非聽到,也非看到,而是一種純粹的“感知”。
五團……陌生的氣息……
強大、內斂、帶著一種井然有序的壓迫感,正從遠處急速逼近,其速度之快,遠超他理解範疇。
這最後的感知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連漣漪都未曾蕩開,他的世界便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
仿佛在混沌中漂浮了千萬年,又仿佛隻是短暫地閉眼了一瞬。
當一絲微弱的光感刺破永恒的黑暗時,風少正艱難地、幾乎是憑借本能地,試圖睜開那沉重如山的眼皮。
眼前的世界模糊不清,隻有一片朦朧的白光和一些晃動的、難以分辨形狀的色塊。他試圖轉動眼球,看清周圍,卻發現這是此刻他唯一能做出的動作。
他的身體……仿佛不再屬於他。
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控感席卷而來。他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感覺不到胸腔的起伏,甚至感覺不到心跳的搏動。他像一個被囚禁在自己軀殼深處的幽魂,隻能通過那雙勉強能動的眼睛,無助地“看”著這個模糊的世界。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開始悄無聲息地浸透他剛剛蘇醒的意識。
他試圖掙紮,試圖發出聲音,試圖調動哪怕一絲一毫的氣力,來重新建立與這具身體的連接。
然而,就在他產生這個念頭的瞬間——
劇痛!
毫無征兆的、足以瞬間摧毀任何清醒意識的恐怖劇痛,如同積蓄了千萬年的火山,從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寸血肉、甚至是每一根骨骼的最深處,轟然爆發!
那不是單一部位的疼痛,而是全身性的、徹底的、仿佛被徹底碾碎後又粗暴地拚接起來的、無處不在的撕裂感、灼燒感和碾壓感!仿佛他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裡,他的身體一直在承受著某種酷刑,而此刻,他蘇醒的意識,恰好撞上了這痛苦宣泄的閘口。
“呃啊——!!!”
一聲嘶啞、破碎、完全不似人聲的慘叫,不受控製地從他乾裂的喉嚨中擠出。這聲慘叫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卻耗儘了他剛剛凝聚起的所有氣力,也徹底擊碎了他殘存的理智。
劇烈的疼痛如同海嘯般吞噬了他剛剛蘇醒的、脆弱不堪的意識,世界再次天旋地轉,那片模糊的白光和色塊迅速褪去,無邊的黑暗再次湧來,將他拖回沉寂的深淵。
隻是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似乎隱約聽到一個略顯清冷急促的女聲:“快!他醒了!藥力鎮不住!加重安神散的劑量!”
隨即,一股強烈的、帶著苦澀藥味的暖流強行湧入喉間,更加深沉黑暗的浪潮席卷而來,暫時淹沒了那可怕的痛苦。
無邊的漆黑如同濃稠的墨汁,包裹著風少正不斷下墜的意識。他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隻有一種徹底的虛無和剝離感,仿佛一顆被拋棄在無儘虛空中的塵埃。深深的無力感攫取了他,比任何一次戰鬥後的疲憊都要徹底,這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倦怠和放棄。
然而,在這極致的虛無中,一股狂暴的力量卻在他“體內”猛然蘇醒!
仿佛是為了對抗這死寂的吞噬,他的血液驟然沸騰、加速奔流,如同決堤的江河,瘋狂衝擊著那並不存在的血管壁。心臟的位置傳來擂鼓般的劇震,一聲聲沉重而急促,仿佛一頭被困的洪荒巨獸,正發狂地撞擊著囚籠,想要破開他的胸膛,掙脫而出!
氣血瘋狂地膨脹,帶來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被不斷充氣、即將爆裂的皮囊,每一寸“存在”都被撐開到極限,痛苦與窒息交織,幾乎要將他的意識徹底碾碎。
就在這極致的痛苦與瀕臨毀滅的臨界點——
吼!!!
一聲震懾靈魂的咆哮猛地在這漆黑空間中炸響,穿透了血液的奔流和心臟的狂跳。
風少正艱難地“回望”,無儘的黑暗被一股幽藍的光芒驅散。隻見一頭完全由冰冷藍焰構成的猛虎,正以撕裂一切的狂暴姿態,向他猛衝而來!它的身軀龐大而凝實,每一根毛發都跳躍著冰冷的火焰,獠牙如刀,虎目之中燃燒著純粹的、不加掩飾的吞噬欲望。它的目標明確無疑——就是他!
獵物!
恐懼本能地被激發,風少正想要逃離。他試圖在這無儘的黑暗中奔跑,卻發現根本無從借力,也沒有任何方向。他隻能憑借著殘存的求生意誌,拚命地拖動著自己的身體,笨拙而又絕望地試圖拉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