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少正的聲音雖因傷勢而略顯沙啞,卻清晰地傳入伍言和王洛耳中:“伍兄、阿洛,助我一臂之力!”
“好!”兩人沒有絲毫猶豫,強壓下自身的傷痛與疲憊,立刻應聲。此刻,他們對風少正有著絕對的信任,尤其是在他周身那奇異而威嚴的幽藍光暈浮現之後。
“伍兄,”風少正的目光轉向伍言,語速快而清晰,“請你即刻占據於莫然右側‘離’位,無需理解具體法門,隻需儘全力鼓蕩自身氣血,將其激發至巔峰,存心正念,意守中宮!天地自有感應,助你引渡浩然正氣。”
伍言聞言,眼中雖閃過一絲困惑——‘浩然正氣’?這似乎是隻存在於儒家典籍和古老傳說中的概念,玄之又玄,他根本不知具體調動法門。但他相信風少正絕不會無的放矢,更相信此刻三人間無需言說的默契。他重重點頭:“明白!”
話音未落,伍言身形已動,逐濤步法展開,雖不如全盛時流暢,卻依舊精準地掠至於莫然右側方,踏定“離”位方位。他深吸一口氣,不顧內腑震蕩的隱痛,將家傳功法運行到極致!刹那間,他周身氣血如同沸騰般奔湧,皮膚表麵泛起不正常的潮紅,額角青筋暴露,甚至能聽到體內血液嘩嘩流淌、心臟如戰鼓般擂動的聲響!他強行壓製住因過度催穀而幾欲失控的力量,謹記“存心正念”四字,努力將意識沉靜下來,排除雜念,意念集中於丹田氣海,仿佛要將自身化作一個純粹、正直、引而不發的能量源!
“阿洛!”風少正緊接著下令,“你站於莫然左側‘坤’位!坤主大地,厚德載物,亦主沉靜與禁錮!你無需主動強攻,隻需穩守方位,磐石訣全力運轉,靈台放空,細心感知於莫然周身氣機變化,尤其是其邪氣流轉的節點與晦澀之處!一旦察覺其氣機有異動潰散之兆,或我的指令到達,便以你最強之力,攻其破綻,務求一擊定鼎!”
“交給我!”王洛怒吼一聲,大步流星,轟然踏在於莫然左側“坤”位之上。他雙足如同生根般牢牢釘入地麵,殘存的磐石訣功力毫無保留地運轉,古銅色的皮膚下泛起沉穩的土黃色微光。他屏息凝神,那雙平日裡略顯躁動的銅鈴大眼此刻精光熠熠,如同最老練的獵人,死死鎖定了氣息紊亂、驚疑不定的於莫然,感知力提升到極限,仔細捕捉著對方周身那令人厭惡的血煞邪氣的每一絲細微波動。
風少正見兩人均已就位,且配合無間,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左臂傳來的劇痛和體內那股寅蒼之力帶來的冰冷躁動。他雙手艱難地掐出一個古樸玄奧的法訣,口中朗聲吟誦,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奇異的重量,引動著周遭空間的某種無形韻律:
“寅嘯震山嶽。”
此句出,風少正周身幽藍光芒微微一漲,似有猛虎虛影仰天作無聲咆哮,一股無形的威壓撼動四方,竹林為之靜默!
“邪祟伏形蹤。”
吟至此,陣法範圍內彌漫的血煞邪氣仿佛被無形之力壓製,驟然一滯,於莫然身體更是猛地一顫,感覺周身一緊!
“蒼目破虛釋,”
風少正燃燒著藍焰的雙眸精光爆射,仿佛能看穿一切虛妄。
“五方正氣衝!”
最後四字如同敕令,轟然落下!
嗡——!!!
刹那間,一幅巨大、複雜、由無數閃爍的幽藍色符文和純淨白光交織而成的玄奧陣圖,猛地自三人腳下浮現、擴展,瞬間將包括於莫然在內的這片區域徹底籠罩!
陣圖成型的瞬間,奇異的變化發生了!
原本因強行催穀氣血而麵色潮紅、氣息略顯狂躁的伍言,突然感到一股清涼浩大、中正平和的力量自腳下陣圖中湧入體內。這股力量並非直接增強他的氣血,而是如同一位高明的導師,瞬間撫平了他體內因強行運功而幾近失控的奔湧氣血,引導著它們歸於順暢、沉凝的流轉。更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暖、光明、充滿剛正之意的能量,自虛空彙聚而來,透過陣勢注入他的心神之中。他隻覺得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明開闊,胸中一股凜然無畏、坦蕩無私的意念自然滋生,仿佛與天地間某種至大至剛的存在連接在了一起!
“這……這就是浩然正氣?!”伍言心中震撼無比。他雖不明其理,卻真切地感受到了這股力量的磅礴與正大,它不狂暴,卻沛然莫禦;不陰冷,卻威嚴如獄!它自然而然地以他為中心,通過陣勢的放大與引導,彌漫在整個陣法空間內,形成了一種針對邪祟惡念的無形鎮壓領域!
與此同時,穩守“坤”位的王洛也感覺到腳下大地傳來一股渾厚沉凝的力量,不斷補充著他消耗的體力,穩固著他的下盤。他的感知在陣勢的加持下變得異常敏銳,於莫然周身那原本狂暴混亂的血煞邪氣,此刻在他“眼”中仿佛變得清晰了不少,甚至能隱約“看”到幾處氣流運轉晦澀、光芒黯淡的節點——那正是邪氣反噬、根基不穩的破綻所在!他屏住呼吸,拳頭攥緊,如同蓄勢待發的強弓,隻待那最佳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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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圍在陣中的於莫然,此刻感受卻截然相反。他隻覺周身空氣驟然變得沉重粘稠,一股令他極端厭惡、恐懼的純淨正氣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不斷侵蝕、消融著他的血煞邪氣,讓他如同陷入光明的泥潭,舉手投足都倍感吃力,體內原本就因反噬而混亂的力量更是運轉滯澀,難以為繼!他驚恐地看向主導著這一切的風少正,嘶聲道:“這……這是什麼妖法?!”
風少正立於陣眼,幽藍眸光冰冷地注視著他,聲音透過陣法的回響,帶著凜然之威:“邪不勝正,於莫然,你若不想被邪法啃食殆儘,就放開心神,不要抵抗。!”
陣勢運轉,浩然正氣沛然充塞,勢已成!
陣中,於莫然被浩瀚的浩然正氣壓製得幾乎喘不過氣,周身血煞邪氣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不斷消融,發出“嗤嗤”的哀鳴。這源自天地、源自人心光明的力量,不僅鎮壓著他的力量,更像一麵鏡子,無情地照出了他內心的扭曲與汙濁,喚醒了他刻意遺忘、深深掩埋的某些東西。
“呃啊——!”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這痛苦並非全然來自正氣的灼燒,更多是源於靈魂深處的撕裂感。
清江城……於家……
記憶的碎片不受控製地湧入腦海。他曾是清江城於家的少爺,雖非頂尖豪門,卻也家境殷實,父慈子孝。他記得自己年少時,也曾懷揣著仗劍天涯、除暴安良的夢想。那時他資質出眾,是家族的希望,憑借努力成功通過考核,踏入落劍門,意氣風發,以為前方是通天大道。
可是……家族……落劍門……
畫麵陡然灰暗。家族生意連遭重創,家道中落,父母愁白了頭。曾經的門庭若市變得門可羅雀,巨大的落差讓他初次嘗到了世態炎涼。為了家族存續,父母不得不低下頭顱,依附於清江城真正的霸主——石家。而他這個曾經的天之驕子,也被族中長輩含淚告知:“莫然,家族今後……要靠你了。石家勢大,你……要多聽石威公子的話。”
石威……那把刀……
從那時起,他不再是落劍門中一心求道的弟子於莫然,他成了石威手下最鋒利、也最見不得光的一把刀。替石威處理那些肮臟的勾當,打壓異己,清除障礙。起初是抗拒的,是痛苦的,但每一次妥協,都讓底線降低一分。他告訴自己,這是為了家族,是不得已而為之。可夜深人靜時,手上沾染的汙穢和內心曾經的俠義理想激烈衝突,讓他備受煎熬。
風少正!演武台!
而風少正的出現,像一道刺眼的光,照出了他所有的狼狽不堪。那個家夥,明明沒什麼背景,卻總是一副雲淡風輕、堅持原則的模樣,甚至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在演武台上讓他顏麵掃地!那一敗,不僅是實力的差距,更是風少正那清澈眼神中毫不掩飾的鄙夷,像鞭子一樣抽打在他早已千瘡百孔的自尊心上。
仇恨……是仇恨蒙蔽了我的眼……他曾經想成為英雄,為何會落到這步田地?到底哪裡錯了?
丹藥!是那顆丹藥!
一個猙獰的麵孔猛地浮現在記憶深處——是那個總帶著陰冷笑意的內門師兄!在他最彷徨、最渴望力量報複風少正、最想擺脫石威控製的時候,那位師兄找到了他,遞給他一顆猩紅如血、散發著誘人氣息的丹藥。
“於師弟,看你心有鬱結,修為難進。此丹乃我偶得之秘藥,能激發潛能,助你短時間內實力暴漲……隻是,服用後心性可能會受些影響,變得……更果決些。要不要用,你自己決定。”
是了!就是從吞下那顆丹藥開始!
於莫然的麵目因極度的痛苦和悔恨而扭曲變形。他想起來了!服用丹藥後,力量確實暴漲,那種掌控一切、毀滅一切的感覺令人沉醉。但隨之而來的,是越來越難以控製的暴虐情緒,是不斷滋生的嗜血欲望!以往做那些臟事時還會有的愧疚和掙紮,漸漸被一種扭曲的快意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瘋狂所取代。他變得更容易憤怒,更殘忍,更不擇手段!他以為那是釋放了真實的自我,現在在這浩然正氣的照耀下,他才驚覺,那分明是某種邪惡的東西在侵蝕、扭曲他的心智!
“是他……是他害我……啊啊啊——!”
於莫然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雙手瘋狂地抓撓著自己的脖頸和胸口,指甲深陷入皮肉,留下道道血痕。他感覺體內仿佛有活物在那股正氣的刺激下躁動、掙紮,想要破體而出!又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從他靈魂深處被強行剝離,連帶著他的理智、他殘存的人性,都要被一起撕碎!
“呃……滾出去!從我身體裡滾出去!”他癲狂地嘶吼著,氣息變得更加混亂不堪,周身的血煞邪氣時而膨脹欲裂,時而急劇收縮,顯然已到了崩潰的邊緣。他體內的邪丹之力與風少正引來的浩然正氣,以及他自身瀕臨崩潰的意識,正在展開一場殘酷的拉鋸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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