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閉館,讓不少掐著日子、攢夠了貢獻點,興衝衝趕來想要兌換新功法或查閱典籍的外門弟子吃了閉門羹。他們聚在緊閉的館門外,三三兩兩,交頭接耳,臉上寫滿了失望和不解的抱怨。
“搞什麼啊?怎麼突然就閉館了?昨天還好好的!”
“誰知道呢!真是的,白跑一趟!”
“唉,肯定是孫長老唄!除了他還有誰?估計又是哪個弟子不小心弄亂了書冊,或者說話聲音大了點,惹得這位老神仙不高興了,乾脆關門謝客,自個兒清靜!”
“嘖,這老頭脾氣也太古怪了!守著這麼大個藏書閣,跟守著他自家寶貝似的,動不動就甩臉子……”
“噓!小聲點!讓人聽見傳到長老耳朵裡,以後還想不想進來看書了?”
弟子們的議論聲被厚重的門板隔絕在外,隻能化作幾聲無奈的歎息,最終悻悻散去。
館內,卻並非他們想象中那般充斥著怒火的壓抑。光線透過高高的雕花木窗,投射下幾道靜謐的光柱,無數細微的塵埃在光帶中緩緩浮動。空氣中彌漫著陳舊書卷特有的、混合著淡淡墨香與微塵的氣息,寂靜得能聽到遠處書架深處偶爾傳來的、不知是鼠齧還是木料自然開裂的細微“窸窣”聲。
在藏書閣一層那略顯空曠的休息區域,孫長老半躺在一把吱呀作響的老舊竹製搖椅裡,閉著雙眼,仿佛睡著了。他花白的頭發有些淩亂,一件洗得發白的灰布長袍隨意地裹在身上,腳邊放著他那形影不離的半舊雞毛撣撣子。旁邊的矮幾上,一杯粗茶早已沒了熱氣,茶葉沉在杯底,顏色深濃。
就在這時,一個腳步聲打破了這片寂靜。腳步聲很輕,卻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掌控一切的氣度,不疾不徐地從一排排頂天立地的書架深處傳來。
孫長老依舊閉著眼,仿佛未曾察覺。
來人緩緩踱步而出,一身雲紋白袍纖塵不染,麵容儒雅溫和,正是落劍門門主。他並未看向搖椅中的孫長老,而是信步走到一旁的書架前,隨手抽出一本紙頁泛黃的古籍,指尖拂過封麵上積攢的薄灰,隨意地翻閱著,仿佛隻是偶然興起,來此尋些閒書消遣。
“沒想到你在這裡,倒是過得挺愜意。”門主的聲音平和地響起,在空曠的閣樓中輕輕回蕩,聽不出什麼情緒,“看樣子,你是真打算在這藏書閣裡,躲清靜躲上一輩子了?”
他合上書,用袖角仔細拭去書脊上的灰塵,動作優雅從容,然後將書穩穩地插回原處,這才微微側過頭,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搖椅的方向,語氣依舊平淡:“孫師弟,彆說我沒給過你機會。”
孫長老眼皮都未抬一下,鼻腔裡發出一聲極輕的、近乎無聲的嗤笑,聲音乾澀沙啞,如同枯葉摩擦:“道不同,不相為謀。在這裡掃掃地,看看書,挺好。”
門主對於他這毫不客氣的頂撞似乎並不意外,也無慍怒。他踱步走到另一排書架前,指尖劃過一排書脊,仿佛在檢查它們是否安好,語氣依舊閒聊般隨意:“拜帖已經按你的要求,以宗門的名義,加急送往北部天關了。”
他停頓了一下,轉過身,目光終於落在了孫長老那似乎無動於衷的臉上,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意味深長的弧度:“這可算是還了你的人情?”
搖椅吱呀作響的聲音停了下來。
孫長老緩緩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曆經了太多風霜、看透了太多人心、沉澱了無儘複雜情緒的眼睛,此刻卻平靜得如同古井深潭。他並未看向門主,而是伸手端起了旁邊矮幾上那杯早已涼透的粗茶,湊到唇邊,麵無表情地抿了一口。
冰冷的、澀口的茶湯湧入喉中。
下一秒,他毫無征兆地側過頭,“噗”地一聲,將口中的涼茶儘數吐在了地上,濺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仿佛喝下的不是茶,而是什麼難以忍受的汙穢之物。
他用袖子隨意地擦了擦嘴角,重新躺回搖椅裡,閉上了眼睛,聲音裡聽不出絲毫波瀾,隻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
“算。”
短暫的停頓後,他補充了一句,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陳述一件毋庸置疑的事實:
“還差一萬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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