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盧氏的神情,陳硯就知道自己這位奶奶在想什麼,當即就道:“她們這是羨慕阿奶。”
“那肯定羨慕,整個陳家灣也隻有我和你娘是誥命夫人。”
盧氏很得意。
她還記得那是去年的臘月初九,自己個兒正在家裡補衣裳,院子門突然被敲得“砰砰”響,外頭有人高喊讓她去接旨。
盧氏腿一軟就站不起來,想到戲文裡時常說的抄家,就以為是陳硯出了事。
渾渾噩噩間被衝進屋子的陳得壽背去村口的老槐樹下,此時官府的人都已站在樹下等著,四周跪滿了村裡人。
陳得壽和柳氏急匆匆幫著盧氏跪到那宣旨的太監麵前,聽著他咿咿呀呀念了半晌,直到聽聞那人念到“賜陳硯祖母盧氏為四品恭人”,盧氏終於明白,這是給她封賞呐!
她雖是個鄉村老太太,可她也是很有見識的,她兒子兒媳以前就封賞過。
一陣狂喜席卷全身,讓她整個人都哆嗦起來,後麵的話也都聽不見了,直到陳得壽提醒她謝恩,她才磕頭。
在兒子兒媳的攙扶下,盧氏抖著手接過聖旨,隻覺腳底踩著棉花,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就連以往高高在上的縣太爺,都親自來給她行禮,還問她的好。
在四周的恭賀聲中,盧氏耳邊好似響起十年前那道稚嫩的童音:“等我長大了,不止要當地主,還要當舉人,讓阿奶每頓白饅頭就著肉吃。”
盧氏不禁熱淚盈眶,多少孩童小時候與長輩說,等他長大了要讓長輩過好日子,她哪裡會將阿硯一個孩童的話當真?
可阿硯真的說到做到了。
她一個在地裡刨食的老婆子,竟也得了誥命!
她盧氏生不出狀元兒子,她有狀元孫子啊。
還是能當大官的孫子!
盧氏喜極而泣,當即大方地邀請村裡人吃席,還特意將娘家兄弟子侄全請了來,可謂大大的出了風頭。
那痛快勁兒,到了今兒個她還記得。
與盧氏相比,柳氏就要平靜些,畢竟她此前已經被封賞了,這次是往上升。
不過這是兒子給她掙的榮耀,她哪怕平時不顯擺,這時候也忍不住學婆婆請了娘家來熱鬨。
於是老陳家整個臘月都是熱熱鬨鬨,人來人往。
婆媳二人皆是誥命,族人們都高看一眼,連經過她們家門口都要放輕腳步,敬重有加。
這等喜慶勁兒很快從老陳家蔓延到整個村子,因聖上親手題字的牌坊架了起來。
鞭炮從早響到晚,仿佛在告知十裡八鄉,這架起來的不是牌坊,是陳家灣的脊梁。
聊起臘月裡的熱鬨,縱使柳氏那沉靜的性子,也忍不住跑回屋將自己的誥命服也拿了出來,與盧氏的誥命服擺在一塊兒,喜笑顏開地和陳硯講著這份榮耀。
陳硯聽之,心中湧起無儘的暖意,整個人笑意吟吟地附和著兩人,此前在京中積攢的疲倦也一掃而空。
三人一直聊到在外迎來送往的陳得壽回來,才各自梳洗完去睡覺。
這一夜陳硯睡得十分踏實,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他還覺自己才剛剛閉眼。
“阿硯竟也會睡懶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