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風帶著三分暖意,七分醉人的花香,漫過永寧侯府朱紅的圍牆,卷著廊下銅鈴叮咚作響。沈清辭倚在海棠樹下,指尖撚著片剛飄落的花瓣,聽著身後傳來的急促腳步聲,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小姐!小姐!宮裡來人了!說是皇後娘娘邀您明日巳時去長樂宮賞花呢!”丫鬟青黛跑得氣喘籲籲,鬢邊的珍珠釵都晃悠個不停,臉上卻滿是掩不住的興奮,“聽說這次還請了好些王公貴族家的小姐公子,連那位久不出麵的瑞王殿下都要去呢!”
沈清辭慢悠悠轉過身,素白的裙角掃過青石地麵,帶起些許細碎的花影。她抬手理了理鬢邊的玉簪,聲音清潤如泉:“賞花?這都暮春了,長樂宮的花怕是隻剩些殘紅了吧?皇後娘娘倒是有閒情逸致。”
青黛撓了撓頭,眨著圓溜溜的眼睛:“許是宮裡培育了些晚開的名品?再說了,娘娘相邀,哪有不去的道理呀!聽說上次李尚書家的千金沒去,回頭就被娘娘找了個由頭罰了半年月例呢!”
“哦?還有這回事?”沈清辭挑了挑眉,眼底閃過一絲玩味,“看來這長樂宮的花,不去賞還不行了。”她心裡卻明鏡似的,皇後突然邀她賞花,絕非單純的閒情雅致。前幾日她設計揭穿了淑妃娘家貪墨軍餉的舊事,雖沒直接牽扯到皇後,但淑妃失勢,皇後娘家的外戚勢力便少了個重要的製衡,想來是想趁機試探試探她的底細,或是想給她下個什麼套。
旁邊的大丫鬟雲袖端著盞新沏的雨前龍井走過來,低聲道:“小姐,需得小心些。那位瑞王殿下向來性情乖戾,得罪過不少人,皇後娘娘又向來護著娘家,這次齊聚,怕是‘賞花’是假,‘算計’是真。”
沈清辭接過茶盞,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眼底的精光。她淺啜一口,茶香醇厚,回甘悠長:“算計便算計,我沈清辭怕過誰?正好趁這個機會,瞧瞧這些王公貴族們,還有什麼新花樣。”她放下茶盞,語氣輕快,“青黛,去把我上次做的那套月白繡折枝蘭的衣裙找出來,再備些上好的胭脂水粉,明日咱們也好好‘賞’一回花。”
青黛應聲而去,雲袖看著沈清辭從容的模樣,忍不住笑道:“小姐這般鎮定,想來是已有對策了。”
“對策談不上,”沈清辭笑意盈盈,“不過是見招拆招罷了。咱們侯府的千金,總不能讓人欺負了去。再說了,偶爾逗逗這些自以為是的權貴,也挺有意思的。”
次日巳時,沈清辭坐著侯府的馬車,緩緩駛入皇宮。長樂宮果然張燈結彩,宮道兩旁擺滿了各色花卉,雖已是暮春,卻依舊開得姹紫嫣紅,熱鬨非凡。馬車剛停穩,便有宮人上前引路。
走進長樂宮的花園,隻見亭台樓閣錯落有致,湖水碧波蕩漾,岸邊柳樹依依。不少身著華服的公子小姐已然到場,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談笑風生,眼角眉梢間儘是得意與矜持。
沈清辭剛一出現,便吸引了不少目光。她身著月白繡折枝蘭衣裙,裙擺繡著細碎的銀線,行走間似有流光閃動。頭上僅簪著一支羊脂玉簪,耳墜是小巧的珍珠耳璫,妝容淡雅,卻難掩清麗絕倫的容貌。那一身從容不迫的氣度,更是讓在場不少小姐暗自遜色。
“喲,這不是永寧侯府的沈小姐嗎?真是稀客啊!”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說話的是禮部侍郎家的千金柳嫣然。她穿著一身桃紅色的衣裙,妝容豔麗,眼神裡卻帶著幾分挑釁,“聽說沈小姐前幾日可是立了大功,揭穿了淑妃娘家的醜事,真是讓人佩服呢!不過,沈小姐這般能耐,怕是沒把咱們這些人放在眼裡吧?”
沈清辭淡淡瞥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柳小姐說笑了。我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談不上什麼能耐。倒是柳小姐今日這身裝扮,真是明豔動人,想來是花了不少心思吧?隻是這桃紅色配柳小姐的膚色,未免顯得有些俗氣了些。”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響起幾聲低低的竊笑。柳嫣然的膚色偏黃,穿桃紅色本就不襯,被沈清辭這麼一說,更是氣得臉色漲紅,指著沈清辭道:“你!你胡說八道!我這衣裙可是上好的雲錦,是我父親特意從江南買來的!”
“雲錦自然是好的,”沈清辭語氣依舊平淡,“隻是再好的料子,也要配對了人才好看。柳小姐若是不信,不如問問在場的各位,是不是這個道理?”
周圍的公子小姐們麵麵相覷,不敢明著得罪柳侍郎家,但也覺得沈清辭說得有道理,紛紛低下頭偷笑。柳嫣然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隻能狠狠瞪了沈清辭一眼,悻悻地轉身走開了。
雲袖在一旁低聲道:“小姐,您這幾句話,可把柳小姐給得罪慘了。”
“得罪便得罪了,”沈清辭不以為意,“她若是識趣,便不會再來招惹我。若是不識趣,我不介意再讓她難堪一次。”她抬眼望去,隻見不遠處的亭子裡,皇後正端坐在主位上,身邊陪著幾位夫人,眼神正似有若無地往這邊瞟來。而亭外的柳樹下,站著一位身著墨色錦袍的男子,身姿挺拔,麵容俊美,隻是神色冷峻,眉宇間帶著幾分疏離,正是那位久不出麵的瑞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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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辭心中一動,這位瑞王殿下,可是個傳奇人物。聽說他年少時便戰功赫赫,隻是後來不知為何,突然閉門不出,極少參與朝堂之事。此次皇後邀他前來,不知是何用意。
就在這時,皇後身邊的太監高聲唱喏:“皇後娘娘有旨,請各位小姐公子到亭中就座,賞花宴正式開始!”
眾人紛紛起身,朝著亭子走去。沈清辭隨著人流,走到亭中,對著皇後行了一禮:“臣女沈清辭,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後抬眼打量著沈清辭,眼神複雜,既有欣賞,又有審視:“沈小姐免禮。久聞沈小姐才貌雙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娘娘過獎了,臣女愧不敢當。”沈清辭謙遜道。
皇後笑了笑,指了指身邊的一個空位:“沈小姐坐吧。今日邀各位前來,隻是想趁著這好春光,與大家同樂一番,不必拘束。”
沈清辭謝過皇後,在空位上坐下。剛一落座,便感覺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眼望去,正是那位瑞王殿下。他不知何時也走進了亭子,正坐在不遠處的位置上,眼神直直地盯著她,帶著幾分探究,幾分審視。
沈清辭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禮貌而疏離的淺笑。瑞王殿下似乎沒想到她會如此鎮定,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恢複了冷峻的神色,收回了目光。
賞花宴正式開始,宮女們端上了精致的點心和美酒。皇後與各位夫人談笑風生,公子小姐們也各自交談起來,氣氛看似融洽,實則暗流湧動。
酒過三巡,一位身著寶藍色衣裙的小姐站起身來,對著皇後福了一禮:“娘娘,今日春光正好,繁花似錦,不如我們來吟詩作對,助興如何?”這位小姐是吏部尚書家的千金蘇婉柔,向來以才情著稱。
皇後笑道:“好啊!蘇小姐這個提議甚好。今日便以‘春’為題,各位各展所長,若是有佳作,本宮有賞!”
眾人紛紛響應,蘇婉柔率先吟出一首詩:“東風送暖入長安,百花爭豔競相開。滿園春色關不住,一縷清香入夢來。”
詩剛吟完,便有不少人附和稱讚:“蘇小姐好才情!這首詩意境優美,真是妙極了!”
蘇婉柔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挑釁地看了沈清辭一眼。她早就聽說沈清辭才名遠播,今日便想趁機打壓打壓她的氣焰。
沈清辭端著酒盞,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似乎並未將蘇婉柔的挑釁放在眼裡。
這時,又有幾位公子小姐吟了詩,雖各有千秋,但都不及蘇婉柔的詩出彩。蘇婉柔更是得意,再次看向沈清辭:“沈小姐,久聞你才思敏捷,何不也吟一首詩,讓大家開開眼界?”
周圍的目光頓時都集中在沈清辭身上,有期待,有好奇,也有看熱鬨的。皇後也看向沈清辭,笑道:“沈小姐,蘇小姐都開口了,你便吟一首吧。”
沈清辭放下酒盞,站起身來,目光掃過滿園春色,緩緩開口:“春回大地換新裝,燕舞鶯歌醉暖陽。莫言繁花容易落,清風送遠韻悠長。”
她的聲音清潤動聽,如珠落玉盤,詩句通俗易懂,卻意境深遠,比蘇婉柔的詩更添了幾分灑脫與豁達。
話音剛落,亭中頓時一片寂靜,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好!沈小姐這首詩真是太好了!‘莫言繁花容易落,清風送遠韻悠長’,真是點睛之筆!”
“是啊!比起蘇小姐的詩,沈小姐的詩更有深意,真是讓人佩服!”
蘇婉柔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沒想到沈清辭的詩竟然如此出色,不僅壓過了她,還贏得了眾人的稱讚。她咬著唇,眼神怨毒地看著沈清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皇後也忍不住稱讚道:“沈小姐果然名不虛傳,這首詩真是妙極了!本宮賞沈小姐一支南海珍珠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