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總帶著股纏綿的韌勁,淅淅瀝瀝敲在侯府西跨院的琉璃瓦上,濺起細碎的銀花。沈微婉臨窗坐著,指尖撚著枚剛剝好的蓮子,看那青碧色的果仁在白瓷碟裡滾了兩圈,忽然被窗外一聲脆響驚得手一抖——是簷角那隻琉璃獸頭被風刮落,墜在青石板上,碎成了星子般的流光。
“姑娘,仔細傷著。”春桃忙不迭掩了窗,眼尖地瞥見廊下影影綽綽的裙裾,“又是二姑娘那邊的人,這半個時辰已經在院外晃了三趟了。”
沈微婉慢條斯理將蓮子丟進茶盞,碧潭般的茶湯漾起漣漪:“急什麼,好戲總得等鑼鼓敲夠了才開場。”她昨日在老太君跟前“無意”提起,說自己房裡那對前朝玉璧許是沾了潮氣,近日總泛著層灰霧,當時沈清柔眼底閃過的貪婪,可比這窗外的雨絲還要密。
正說著,門外傳來丫鬟刻意揚高的嗓音:“二姑娘說身子不適,請大姑娘過去瞧瞧呢。”話音未落,沈清柔的貼身丫鬟綠萼已掀簾而入,臉上堆著假笑,眼神卻在屋裡掃來掃去,活像隻尋食的耗子。
沈微婉放下茶盞,指尖在袖中輕輕一按——那枚從係統商城兌換的“清心玉符”正貼著腕骨發燙。這玩意兒雖不能真辟邪,卻能讓心緒不寧者愈發煩躁,對付沈清柔這種滿心算計的,再合適不過。
“妹妹病了?”她故作關切地起身,珠釵在鬢角輕輕搖晃,“前幾日還見她在花園裡追蝴蝶,怎的說病就病了?”
綠萼眼神閃爍:“許是夜裡著了涼,姑娘快請吧,姑娘去了,我們姑娘定能舒坦些。”
穿過抄手遊廊時,雨勢漸大,春桃撐著油紙傘,傘沿垂下的流蘇掃過青石板,濺起的水花打濕了綠萼的裙擺。那丫鬟低咒一聲,沈微婉聽見了,卻隻回頭笑:“綠萼姐姐當心腳下,這青苔滑得很,可彆像我上次那樣,摔斷了簪子還磕破了膝蓋。”
這話戳得綠萼臉色一白。誰不知道大姑娘去年在假山旁摔了一跤,醒來後像是換了個人,從前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沒了,反倒成了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厲害角色。
進了沈清柔的“汀蘭水榭”,一股濃鬱的熏香撲麵而來,沈微婉忍不住打了個輕嚏。沈清柔正歪在軟榻上,見她進來,忙要起身,卻被丫鬟按住,嬌弱地咳嗽兩聲:“姐姐來了,快坐。”她今日穿了件月白綾羅裙,襯得臉色愈發蒼白,倒真有幾分病美人的模樣。
沈微婉在對麵繡凳上坐下,目光落在榻邊矮幾上的藥碗裡——那黑褐色的藥汁還冒著熱氣,可碗沿乾乾淨淨,連點藥渣子都沒有,顯然是剛倒進去擺樣子的。
“妹妹這是得了什麼症候?”她端起丫鬟奉上的茶,指尖觸到杯壁的涼意,心裡便有了數,“瞧著精神頭倒還好,莫不是想偷懶,故意裝病?”
沈清柔被她說中心事,臉上掠過一絲慌亂,隨即又委屈起來:“姐姐怎的這般說我?我是真的頭暈,昨日還吐了呢。”她說著,眼角餘光瞥見沈微婉鬢邊那支珍珠步搖——圓潤飽滿的東珠,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柔和的光澤,正是前日在老太君那裡見過的那支,聽說價值連城。
沈微婉將她的神色儘收眼底,慢悠悠地轉著茶杯:“既然不舒服,就該好好歇著。隻是妹妹房裡這香也太濃了些,聞著反倒嗆得慌,不如撤了吧。”
綠萼忙道:“這是上好的凝神香,姑娘說聞著能好些。”
“哦?”沈微婉挑眉,“我倒聽說凝神香需得配伍琥珀與龍涎,妹妹這香裡,怎麼還摻著些彆的味道?”她故意湊近聞了聞,忽然捂住口鼻,“哎呀,這不是曼陀羅花粉嗎?少量用著能安神,多了可是會讓人頭暈惡心的,妹妹莫非不知道?”
沈清柔臉色驟變。她哪裡懂什麼香料,這香是前幾日一個陌生嬤嬤送來的,說能讓人神思恍惚,便於行事。她本想等沈微婉來了,讓她多聞些,好趁機偷走那支步搖,卻沒料到沈微婉竟能識破。
“姐姐看錯了,這就是普通的香料。”沈清柔強作鎮定,手卻不自覺地攥緊了錦被。
沈微婉笑了,那笑意卻沒達眼底:“是嗎?那可巧了,昨日我房裡丟了一小包曼陀羅花粉,原是準備用來給花圃裡的蟲子除害的,莫非是妹妹的人拿去用了?”她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像小錘子敲在沈清柔心上。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喧嘩,伴隨著老太君的拐杖篤篤聲:“怎麼回事?我老遠就聽見吵吵嚷嚷的!”
沈清柔像是見了救星,忙要起身:“祖母!”可剛一動,就覺得頭暈目眩,竟真的栽倒在榻上。
老太君被丫鬟扶著進來,見此情景,皺起眉頭:“這是怎麼了?”
沈微婉起身行禮,語氣平靜:“回祖母,孫女來看二妹妹,誰知妹妹房裡的香有問題,摻了曼陀羅花粉,妹妹聞多了,怕是有些不適。”
“胡說!”綠萼急忙辯解,“這香是正經鋪子買的,怎麼會有那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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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胡說,驗驗便知。”沈微婉示意春桃,“去把我房裡的銀簪拿來,曼陀羅花粉遇銀會變黑,一試便知。”
春桃應聲而去,很快拿來一支素銀簪子。沈微婉接過,在香灰裡攪了攪,果然見簪頭漸漸發黑。
老太君臉色一沉:“清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