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侯府千金外傳·
暮春時節的永寧侯府,簷角銅鈴總在風裡綴著碎金似的響。西跨院那株百年海棠開得正盛,粉白花瓣簌簌落在抄手遊廊的青石板上,像鋪了層揉碎的雲絮。沈清歡攏著件月白繡暗紋的褙子,正蹲在廊下逗弄新養的那隻三花貓,指尖剛觸到軟乎乎的貓爪,就見貼身丫鬟晚翠捧著個描金漆盒快步走來,裙裾掃過花瓣時帶起一陣香風。
“姑娘,夫人讓您這就去前院的攬月軒呢。”晚翠把漆盒遞到她麵前,掀開的盒蓋裡躺著支赤金點翠步搖,翡翠墜子在光下晃著細碎的綠影,“說是順天府尹家的夫人帶著小姐來做客,還有幾位京中貴眷作陪,特意讓您去湊個熱鬨。”
沈清歡直起身拍了拍裙擺,指尖還沾著幾根貓毛。她望著那支一看就透著“隆重”二字的步搖,忍不住撇了撇嘴:“又是這些應酬?上次禮部侍郎家的小姐來,拉著我誇了半個時辰的繡活,最後還拐彎抹角要我那方蘇繡手帕,我可沒忘。”
晚翠忍著笑幫她把步搖簪在發髻上,銅鏡裡映出少女清亮的眼眸,配上那身素雅褙子,倒比步搖更顯靈氣。“姑娘就彆抱怨啦,夫人說這次順天府尹家的林小姐是個妙人,不僅琴彈得好,還懂些算學,說不定能和姑娘聊到一塊兒去呢。”
沈清歡挑了挑眉,穿越到這大靖朝三年,她見多了隻會吟風弄月、比拚首飾的貴女,懂算學的倒是頭一回聽說。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她提著裙擺跟著晚翠往前院走,路過花園時還不忘摘了朵開得最豔的海棠,彆在耳後——反正她這“侯府千金”的名聲早就不拘小節,多這點俏皮反而顯得真實。
攬月軒裡早已笑語喧闐。沈清歡剛踏進門檻,就見母親柳氏正陪著幾位衣著華貴的夫人說話,上座坐著位身穿石青褙子的婦人,想必就是順天府尹夫人林氏。而在林氏身邊,坐著個穿水綠衣裙的少女,眉眼清秀,手裡正捧著本算學書,見她進來,還友好地抬眸笑了笑。
“歡兒來啦。”柳氏笑著招手,拉著她走到林氏麵前,“快見過林夫人和林小姐。”
沈清歡依著禮數行了個福禮,剛要開口,就聽旁邊傳來個尖細的聲音:“喲,這就是永寧侯府的大小姐啊?瞧這耳後還彆著朵海棠,倒像是從園子裡剛摘了花來,不拘小節得很呢。”
說話的是戶部尚書家的王夫人,上次在賞花宴上,沈清歡當眾指出她戴的“南海珍珠”其實是淡水珠,讓她落了不小的麵子。此刻她斜著眼睛打量沈清歡,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弧度,顯然沒打算放過這個挑刺的機會。
周圍幾位夫人的目光頓時都聚了過來,柳氏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正要開口圓場,沈清歡卻先一步抬起頭,指尖輕輕撚著耳後的海棠花,笑得眉眼彎彎:“王夫人說笑了。這海棠是我院子裡自己開的,想著今日天氣好,戴朵花也添些春意,總比戴些看著華貴、實則來路不明的首飾強,您說對嗎?”
這話不軟不硬,正好戳中王夫人上次的痛處。王夫人臉色瞬間漲紅,剛要發作,林夫人連忙打圓場:“沈小姐這話在理,花是活物,戴在身上倒比死物更顯靈氣。快坐吧,我早就聽說沈小姐才思敏捷,今日正好想討教討教。”
沈清歡順著台階坐下,剛端起丫鬟遞來的茶,就見林小姐林婉清湊過來,小聲說:“沈小姐剛才那句話說得好,我娘總說我不該總捧著算學書,該多學學梳妝打扮,可我覺得算學裡的勾股定理,比珠釵有趣多了。”
沈清歡眼睛一亮,他鄉遇“知己”的感覺油然而生。她壓低聲音回:“可不是嘛!上次我用算學算出兵部糧草調度的漏洞,我爹還誇我呢。對了,你最近在看哪本算學書?《九章算術》還是《孫子算經》?”
兩人一說起算學就停不下來,從勾股定理聊到盈不足術,偶爾還夾雜著幾句對京中貴女們“繡花枕頭”的吐槽,引得彼此頻頻點頭。旁邊的夫人們看著這兩個湊在一起說悄悄話、時不時還眉飛色舞的少女,都有些哭笑不得——彆人家的小姐聚在一起聊首飾衣裳,這兩位倒好,聊算學聊得比誰都熱鬨。
正聊到興頭上,外麵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管家略顯慌張的聲音:“侯爺,您回來啦!”
眾人紛紛起身迎接,永寧侯沈從安穿著一身藏青常服走進來,臉上帶著幾分疲憊,卻還是笑著向各位夫人頷首:“讓各位夫人見笑了,剛從兵部回來,耽誤了時辰。”
柳氏連忙上前接過他的朝珠,柔聲說:“剛回來就先歇歇,我讓廚房燉了你愛喝的蓮子羹。”
沈從安點點頭,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沈清歡身上,見她耳後彆著海棠花,忍不住笑了:“還是你這丫頭會找樂子,府裡的海棠開了,怎麼不叫人多摘些插在屋裡?”
沈清歡剛要回話,就見王夫人又開口了:“侯爺有所不知,沈小姐不僅愛摘花,還愛‘說實話’呢。上次賞花宴上,沈小姐當眾說我戴的珍珠是假的,害得我被好些人笑話。今日又說戴花比戴首飾好,莫不是覺得我們這些戴首飾的,都不如她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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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明顯是故意挑撥,柳氏臉色沉了下來,剛要辯解,沈從安卻先擺了擺手,目光落在王夫人頭上那支赤金鳳凰步搖上,語氣平淡:“王夫人這話就不對了。歡兒向來心直口快,若是說了實話,那也是為了王夫人好——總不能讓王夫人戴著假珍珠出門,被外人笑話吧?至於戴花還是戴首飾,各人喜好不同,談不上誰高誰低。”
王夫人沒想到沈從安會護著女兒,一時語塞,隻能悻悻地閉上嘴。林夫人見狀,連忙轉移話題:“侯爺剛從兵部回來,想必是累了。不如我們開席吧?我聽說侯府的廚子手藝極好,今日可得好好嘗嘗。”
柳氏連忙應和,讓人傳膳。很快,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端了上來,水晶肘子泛著油亮的光澤,鬆鼠鱖魚澆著琥珀色的醬汁,連不起眼的青菜都擺成了海棠花的形狀。丫鬟們還端上來一套琉璃盞,通透的琉璃杯身映著燭光,像盛滿了星光。
“這琉璃盞可是稀罕物,聽說還是西域進貢來的,整個京城也沒幾套。”林夫人拿起一隻琉璃盞,忍不住讚歎,“侯府果然家底豐厚。”
沈清歡也拿起一隻,指尖觸到冰涼的杯壁,忽然想起自己現代家裡那套玻璃餐具——論通透度,現代玻璃可比這琉璃好多了。正走神間,就聽“哐當”一聲脆響,緊接著是王夫人尖利的叫聲。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王夫人麵前的桌子上,一隻琉璃盞碎成了好幾片,琥珀色的酒液灑了一地。王夫人捂著胸口,臉色煞白:“這、這可怎麼辦?西域進貢的琉璃盞,就這麼碎了!”
柳氏也慌了,連忙讓人過來清理,嘴裡還說著:“沒事沒事,不過是個杯子,碎了就碎了。”
“怎麼能沒事呢!”王夫人突然提高聲音,目光直直地看向沈清歡,“剛才我明明看到,是沈小姐碰了我的胳膊,我才沒拿穩杯子的!這琉璃盞如此貴重,沈小姐怎麼能這麼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