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侯府千金外傳
暮春時節的靖安侯府,總是被一層恰到好處的熱鬨裹著。西跨院的紫藤蘿爬滿了花架,垂落的穗子沾著晨露,風一吹便簌簌落在抄手遊廊的青石板上,像是撒了把碎紫水晶。蘇清沅正對著銅鏡描眉,螺子黛是新得的“煙霞色”,筆鋒掃過眉骨時,鏡中少女的眼尾便跟著亮了三分——今日是祖母的六十大壽,府裡擺了流水宴,連帶著京中幾位有名望的老夫人和世家小姐都要過來。
“小姐,您這眉畫得可真好看,比昨兒李尚書家的千金在賞花宴上的模樣還俏呢!”貼身丫鬟挽月捧著一件藕荷色繡折枝玉蘭的褙子進來,眼睛亮晶晶的,“方才聽外院說,連國子監的陳祭酒都帶著學生來了,說是受侯爺所邀,要給老夫人賀壽呢。”
蘇清沅放下眉筆,指尖撚了撚袖口的玉扣,唇角勾出個淺笑:“陳祭酒?倒是稀客。不過他那些學生裡,可有不少愛挑刺的酸儒,今日可得當心些,彆讓他們掃了祖母的興。”
話剛落音,院外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喧嘩,夾雜著瓷器碎裂的脆響。挽月嚇了一跳,剛要出去查看,就見管事嬤嬤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臉色發白:“小姐!不好了!前院出事兒了——陳祭酒的學生吳秀才,把老夫人最愛的那隻‘纏枝蓮紋琉璃盞’給摔了!”
“哦?”蘇清沅挑了挑眉,起身理了理衣襟,語氣倒沒什麼波瀾,“摔了便摔了,多大點事兒。不過是件器物,總比不上客人的臉麵重要,先把人扶起來,彆讓碎瓷紮了手。”
可管事嬤嬤卻急得直跺腳:“小姐您不知道!那吳秀才不僅不認錯,還說什麼‘琉璃易碎,本是凡物,老夫人執著於此,未免落了俗套’,這話剛好被老夫人身邊的張媽媽聽見,現在老夫人雖沒說什麼,可臉色已經沉下來了!還有幾位老夫人在旁邊看著,這要是圓不過去,咱們侯府的臉麵可就……”
蘇清沅腳步一頓,眼底掠過絲冷意。這吳秀才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摔了東西不賠罪,反倒拿“不俗”當借口,真當靖安侯府好欺負?她隨手抓起搭在衣架上的月白色披風,係上腰帶便往外走:“走,去前院看看。我倒要聽聽,這位吳秀才是怎麼個‘不俗’法。”
前院的花廳裡,氣氛果然僵得像塊冰。祖母坐在上首的紫檀木椅上,手裡捏著佛珠,臉色淡淡的,卻沒說話。旁邊坐著的英國公老夫人、鎮國公老夫人都端著茶盞,眼神卻時不時往中間的年輕人身上瞟。那年輕人約莫二十出頭,穿著件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袖口還磨了邊,此刻正梗著脖子站在原地,麵前是一灘碎琉璃,亮晶晶的碎片裡還沾著些茶水,狼狽得很。
陳祭酒站在一旁,臉色又青又白,對著侯夫人拱著手連連道歉:“侯夫人恕罪!是學生管教無方,讓吳生衝撞了老夫人,還壞了貴府的寶貝,老夫這就帶他賠罪,賠多少銀子都成!”
可那吳秀才卻梗著脖子不服氣:“先生!學生沒錯!這琉璃盞雖貴重,可終究是身外之物,老夫人身為侯府長輩,本該以德行為重,怎可因一件器物動氣?再說了,方才是丫鬟走路不穩撞了學生,學生才失手摔了盞,要怪也該怪貴府的下人手腳不利索!”
這話一出,滿廳皆驚。侯夫人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剛要開口斥責,就見簾子一挑,蘇清沅提著裙擺走了進來。她步子不急不緩,走到祖母身邊屈膝行了禮,聲音清亮卻溫和:“祖母,孫女兒來晚了。方才聽人說前院有些熱鬨,想來是客人們聊得儘興,孫女兒也來湊湊趣。”
祖母見她來了,緊繃的臉色緩和了些,拍了拍她的手:“沅兒來了正好,你聽聽這吳秀才的話,倒像是咱們侯府欺負了他似的。”
蘇清沅抬眼看向吳秀才,目光清澈卻帶著點審視,嘴角還噙著絲若有若無的笑:“這位便是吳秀才吧?方才聽你說,琉璃盞是凡物,祖母不該為它動氣?又說,是丫鬟撞了你才摔了盞?”
吳秀才見來的是位嬌滴滴的小姐,眼神裡多了幾分輕視,拱手道:“正是在下。姑娘想必是侯府的千金,不知姑娘可有讀過聖賢書?聖賢雲‘君子不役於物’,若為一件器物計較,豈不是落了下乘?”
“哦?‘君子不役於物’?”蘇清沅重複了一遍,指尖輕輕敲了敲旁邊的桌角,聲音裡帶著點笑意,“吳秀才倒是引經據典,可我倒想問問,你說‘不役於物’,那你身上穿的青布長衫,腳上的布鞋,難不成都不是‘物’?你每日吃飯用的碗筷,讀書用的筆墨紙硯,難不成都該扔了?畢竟照你的說法,執著於這些‘凡物’,豈不是也落了下乘?”
吳秀才愣了一下,臉色漲紅:“姑娘這是強詞奪理!衣物筆墨是生活必需,與這貴重的琉璃盞不同!”
“哦?原來在吳秀才眼裡,‘物’還分三六九等?”蘇清沅挑眉,語氣更輕快了些,“那我倒想問問,你覺得什麼是‘必需’,什麼是‘多餘’?祖母喜歡這琉璃盞,每日用它喝茶,對祖母而言,它便是舒心的物件,與你讀書需要筆墨有何不同?難不成隻許你執著於聖賢書,就不許祖母執著於一件合心意的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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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問得吳秀才啞口無言,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旁邊的陳祭酒臉色更難看了,連忙拉了拉吳秀才的袖子:“吳生!還不快給老夫人和蘇小姐道歉!”
可吳秀才偏不低頭,又梗著脖子道:“就算如此,方才確實是丫鬟撞了我,我才失手摔了盞!貴府的下人做事毛躁,難道不該認錯?”
“哦?丫鬟撞了你?”蘇清沅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小丫鬟,那丫鬟是負責給客人添茶的,名叫春桃,此刻嚇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蘇清沅溫聲問道:“春桃,你跟我說說,方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春桃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哭腔:“回小姐,方才奴婢給吳秀才添茶,剛走到他身邊,他忽然起身要去撿掉在地上的折扇,胳膊肘一下子撞到了奴婢的手,茶盞才掉在地上的……奴婢真的沒撞他啊!”
“你胡說!”吳秀才急了,“明明是你走路不穩,撞了我!”
“是不是胡說,看看地上的腳印就知道了。”蘇清沅指了指地上的碎琉璃旁的腳印,“春桃穿著的是軟底繡鞋,鞋底是淺色的,而吳秀才你穿的是方頭布鞋,鞋底沾了泥。你看那碎琉璃旁邊,有一個深色的腳印,正好對著春桃方才站的位置,而春桃的腳印卻在你身側——若真是春桃撞你,她的腳印該在你前麵才對,怎麼會在你旁邊?”
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碎瓷片旁有個深色腳印,位置恰好與春桃說的吻合。英國公老夫人忍不住笑了:“清沅這孩子,心思倒細。這麼一看,倒是這吳秀才自己不小心,還想賴在丫鬟身上。”
鎮國公老夫人也點頭附和:“可不是嘛。摔了人家的東西,不認錯也就罷了,還敢教訓老夫人,這國子監的學生,怎麼連基本的禮儀都不懂?”
吳秀才的臉漲得通紅,像是煮熟的蝦子,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陳祭酒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上前一步對著祖母深深作揖:“老夫人恕罪!老夫今日真是顏麵儘失!這吳生平日裡讀書還算勤勉,沒想到竟如此不懂事,老夫這就帶他回去嚴加管教,再讓他湊齊銀子,賠給貴府!”
祖母擺了擺手,語氣倒緩和了些:“罷了,年輕人不懂事,也是常有的。不過是件器物,賠不賠的倒無所謂,隻是這禮數,陳祭酒可得好好教教。”說罷,她看向蘇清沅,眼底滿是讚許,“沅兒,今日多虧了你,不然這宴會上的氣氛,倒要被這小子攪和了。”
蘇清沅笑著坐下,拿起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祖母說的哪裡話,孫女兒不過是說了句實話罷了。倒是吳秀才,”她看向還站在原地的吳秀才,語氣帶著點調侃,“下次再想‘引經據典’的時候,記得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免得鬨了笑話,還丟了國子監的臉麵。”
吳秀才被她說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陳祭酒再也待不下去,拉著吳秀才匆匆行了禮,就灰溜溜地走了。看著他們狼狽的背影,滿廳的客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方才僵硬的氣氛瞬間變得輕鬆起來。
英國公老夫人拉著蘇清沅的手,笑得眼睛都眯了:“清沅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伶俐了。上次賞花宴上,你懟得李禦史家的公子啞口無言,我還以為是巧合,今日一看,倒是我小看你了。”
蘇清沅靦腆地笑了笑:“老夫人過獎了。孫女兒不過是嘴快,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