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風帶著幾分醉人的暖意,卷著國子監牆外老槐樹的落蕊,飄進臨街的“醉春風”酒肆二樓雅間時,沈清辭正用銀箸挑起一塊冰鎮杏仁酪,慢悠悠送入口中。
“我說清辭妹妹,你這日子過得也太愜意了!”對麵坐著的楚昭月托著腮,指尖繞著腰間的玉佩穗子,“咱們京中貴女誰不是忙著參加花宴、比拚女紅,就你倒好,三天兩頭往這酒肆跑,還美其名曰‘品鑒新釀,尋找詩興’——我看你是單純想躲著那些煩人的應酬吧?”
沈清辭咽下口中的清甜,抬眼時眼底帶著幾分狡黠的笑意:“應酬多無趣,哪比得上這醉春風的桃花釀配杏仁酪?再說了,我這可不是單純躲懶,而是在‘觀察民情’。你瞧樓下那說書先生,今日講的可是‘禦史大人三彈貪腐官’的戲碼,比府裡那些才子佳人的話本有意思多了。”
她話音剛落,樓下就傳來一陣哄堂叫好,夾雜著說書先生鏗鏘有力的聲音:“要說這禦史台的李禦史,那可真是鐵麵無私!昨日在朝堂之上,硬是頂著戶部尚書的壓力,把江南漕運的貪墨案給捅了出來,當場就嚇得那戶部侍郎麵如金紙,連呼‘冤枉’呢!”
楚昭月聽得眼睛一亮,湊到窗邊往下望:“這李禦史我倒是聽過,聽說為人剛正不阿,就是性子太直,得罪了不少權貴。不過他這膽子也太大了,戶部尚書可是皇後的親舅舅,他就不怕被穿小鞋?”
“怕就不是李禦史了。”沈清辭端起麵前的桃花釀,淺酌一口,酒液清甜,帶著淡淡的花香,“不過話說回來,這江南漕運的案子,我倒是略有耳聞。去年我父親去江南巡查時,就曾提過漕運賬目混亂,隻是當時證據不足,沒能深究。如今李禦史敢在朝堂上發難,想來是掌握了不少實據。”
正說著,雅間的門被輕輕推開,貼身丫鬟雲溪端著一碟剛出爐的桂花糕走進來,低聲道:“小姐,方才樓下有人打聽您的行蹤,看穿著像是禦史台的人,要不要……”
“禦史台的人?”沈清辭挑眉,放下酒杯,“我與禦史台素無往來,他們打聽我做什麼?”
楚昭月也有些詫異:“難道是李禦史查案查到你頭上了?可你一個侯府千金,怎麼會和漕運貪墨案扯上關係?”
沈清辭略一思索,忽然想起去年父親回京時,曾帶回一箱江南的特產,其中有幾盒上好的宣紙,說是漕運總督所贈。當時她隻當是尋常的人情往來,並未在意,如今想來,那漕運總督怕是早就心懷鬼胎,想用這點小恩小惠拉攏父親。
“怕是被人牽連了。”沈清辭淡淡道,“去年我父親巡查江南時,漕運總督曾送過些禮物,雖不是什麼貴重之物,但如今想來,怕是早有預謀。李禦史查案細致,想來是查到了這層關係,故而派人來打聽。”
楚昭月一聽就急了:“那可怎麼辦?要是被人誤會你父親和貪墨案有關,那侯府的名聲豈不是要受影響?”
“急什麼?”沈清辭拿起一塊桂花糕,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父親行事光明磊落,從未與那些貪腐官員同流合汙。不過既然李禦史查到了頭上,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總得想個辦法澄清才是。”
她放下桂花糕,眼底閃過一絲狡黠:“不如這樣,咱們主動去會會這位李禦史,當麵把事情說清楚。順便也看看,這位鐵麵無私的禦史大人,是不是真如傳聞中那般油鹽不進。”
楚昭月有些猶豫:“可李禦史性子耿直,聽說最不喜歡和權貴子弟打交道,咱們貿然上門,會不會被他趕出來?”
“趕出來才好呢。”沈清辭笑了笑,“若是他真把咱們趕出來,反倒說明他確實公正無私,不徇私情。若是他肯聽咱們解釋,那再好不過。走,咱們現在就去禦史台!”
說罷,沈清辭拉起楚昭月,快步下樓,坐上早已備好的馬車,直奔禦史台而去。
禦史台位於京城的東南角,是一座不算起眼的院落,門口沒有重兵把守,隻有兩個老卒在守門,看起來十分簡樸。
沈清辭和楚昭月下了馬車,剛走到門口,就被其中一個老卒攔住了:“兩位姑娘,這裡是禦史台,不是尋常百姓能進的地方,還請回吧。”
沈清辭拿出自己的令牌,遞到老卒麵前:“煩請通稟李禦史,鎮國侯府嫡女沈清辭,有事求見。”
老卒看了看令牌,又看了看沈清辭和楚昭月,臉上露出幾分為難的神色:“李禦史正在處理公務,吩咐過不見外客,還請沈小姐見諒。”
“公務?”沈清辭挑眉,“是處理江南漕運的案子嗎?我今日前來,正是為了此事。煩請老伯再通稟一聲,就說我有關於漕運案的重要線索要告知李禦史,耽誤不了他太多時間。”
老卒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不敢得罪侯府千金,點了點頭:“那好吧,沈小姐稍等,我這就去通稟。”
說完,老卒轉身走進了院落。沒過多久,他就快步走了出來,對著沈清辭道:“沈小姐,李禦史請您進去,楚小姐還請在門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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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昭月有些不放心:“清辭,我跟你一起進去吧,也好有個照應。”
“不用了,”沈清辭拍了拍她的手,“你在外麵等我就好,我很快就出來。”
說罷,沈清辭跟著老卒走進了禦史台。院落不大,種著幾棵鬆柏,顯得十分肅穆。穿過前院,來到一間簡陋的書房門口,老卒低聲道:“沈小姐,李禦史就在裡麵。”
沈清辭點了點頭,輕輕推開了書房的門。
書房內陳設簡單,隻有一張書桌、幾把椅子,牆上掛著一幅“清正廉明”的字畫。書桌後坐著一位中年男子,身著青色官袍,麵容清瘦,眼神銳利,正是禦史台禦史李默。
李默抬起頭,目光落在沈清辭身上,沒有絲毫寒暄,直接開門見山:“沈小姐今日前來,所為何事?若是為了江南漕運案說情,那就請回吧,李某不吃這一套。”
沈清辭心中暗笑,果然是個耿直性子。她走上前,微微頷首:“李禦史誤會了,我今日前來,並非為了說情,而是為了澄清一件事。去年我父親巡查江南時,漕運總督曾贈送過幾盒宣紙,我父親當時並未多想,便收下了。如今想來,那漕運總督怕是彆有用心,想用這點小恩小惠拉攏我父親。我父親一生清廉,從未與貪腐官員同流合汙,還請李禦史明察。”
李默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沒想到沈清辭會如此直接。他盯著沈清辭看了片刻,見她神色坦然,不似作偽,便點了點頭:“此事我已經查到了。鎮國侯大人的為人,李某還是信得過的。不過,漕運總督贈送宣紙一事,雖然數額不大,但也算是人情往來,日後還需多加留意。”
“多謝李禦史理解。”沈清辭笑了笑,“我今日前來,除了澄清此事,還有一件事想請教李禦史。不知李禦史查到的漕運貪墨案,如今進展如何?那漕運總督是否已經認罪?”
李默歎了口氣:“漕運總督狡猾得很,拒不認罪,還拿出了不少假證據,試圖混淆視聽。而且戶部尚書從中作梗,處處刁難,此案想要順利審結,怕是沒那麼容易。”
沈清辭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怒意:“戶部尚書身為朝廷重臣,不思為國分憂,反而包庇貪腐官員,實在可惡!李禦史,您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幫您收集證據,讓那些貪腐官員受到應有的懲罰。”
李默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沈清辭:“沈小姐一介女流,如何幫我收集證據?此事凶險,稍有不慎,就會惹禍上身。”
“李禦史可彆小看我。”沈清辭笑了笑,“我雖然是女子,但也懂得是非曲直。再說了,我父親身為鎮國侯,手握兵權,那些貪腐官員就算想動我,也得掂量掂量。您放心,我不會魯莽行事,一定會小心謹慎。”
李默看著沈清辭堅定的眼神,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敬佩。他點了點頭:“既然沈小姐執意要幫忙,那李某就多謝了。不過,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若是遇到什麼危險,立刻派人告知我。”
“多謝李禦史關心。”沈清辭微微頷首,“那我就不打擾李禦史處理公務了,告辭。”
說完,沈清辭轉身離開了書房。
走出禦史台,楚昭月立刻迎了上來:“清辭,怎麼樣?李禦史相信你了嗎?”
“當然相信了。”沈清辭笑了笑,“不過,這漕運案比我想象中還要複雜,戶部尚書從中作梗,想要順利審結,怕是沒那麼容易。”
楚昭月皺了皺眉:“那可怎麼辦?戶部尚書權勢滔天,咱們就算想幫忙,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啊。”
“放心,我自有辦法。”沈清辭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咱們現在就去一個地方,保證能找到對付戶部尚書的證據。”
楚昭月好奇地問:“什麼地方?”
“天機不可泄露。”沈清辭笑了笑,拉起楚昭月的手,“走,咱們現在就出發!”
兩人坐上馬車,一路向西,來到了京城最繁華的商業街——琉璃街。琉璃街上店鋪林立,人聲鼎沸,十分熱鬨。
楚昭月有些疑惑:“清辭,咱們來這裡做什麼?難道這裡有證據?”
“當然有。”沈清辭笑了笑,“你忘了,戶部尚書的兒子趙公子,是京中有名的紈絝子弟,整日流連於花街柳巷,揮霍無度。他父親貪汙的那些錢財,想必有不少都被他揮霍掉了。咱們隻要找到他揮霍無度的證據,就能順藤摸瓜,查到戶部尚書貪汙的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