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璉蹲在崔呈秀彆院書房那扇被他踹得七零八落的窗戶後麵，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朝外張望。好家夥，外麵火把通明，人影幢幢，許顯純那尖利的嗓音還在不依不饒地喊著話，活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閹雞。
“李若璉！休要負隅頑抗！交出崔大人和賬簿，咱家可以在魏公麵前替你美言幾句，饒你不死！”許顯純躲在一群番子後麵，聲音倒是挺大。
李若璉縮回腦袋，啐了一口：“呸！美言？你當我三歲小孩呢？信了你這話，我李若璉三個字倒過來寫！”
縮在牆角、被兩個錦衣衛死死按著的崔呈秀此刻卻來了精神，陰惻惻地笑道：“李若璉，聽見了嗎？許公公親自來了，外麵起碼有三百東廠的好手！你插翅難飛！現在放了我，還能少吃點苦頭！”
“閉嘴吧您嘞！”李若璉回頭瞪了他一眼，順手從桌上抓起一塊不知道什麼點心，塞進了崔呈秀嘴裡，堵得他嗚嗚直叫，“敗軍之將，階下之囚，哪來的自信指點江山？”
年輕錦衣衛湊過來，臉都白了：“頭兒，咱們…咱們真的被包圍了！五個突圍的兄弟好像…好像也沒衝出去！”
李若璉心裡也是一沉，透過窗戶縫隙，他看到五個試圖帶著抄本突圍的弟兄剛翻上牆頭，就被密集的箭矢和火銃打了回來，幸好身手敏捷，狼狽地躲回了院內，但顯然沒能成功。
“格老子的…”李若璉摸了摸下巴，眼神掃過桌上那本厚厚的賬簿原本和五份新鮮出爐的抄本，“許顯純這是下了血本了啊，看來這玩意兒真要命。”
外麵，許顯純似乎失去了耐心，聲音變得更加尖厲：“李若璉！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彆怪咱家心狠手辣了！來人！給我強攻！格殺勿論！”
頓時，箭矢如同飛蝗般射入院內，釘在門窗、柱子上噗噗作響。幾個東廠番子頂著盾牌，開始撞擊院門，發出沉悶的砰砰聲。
“頂住！都給老子頂住！”李若璉拔出腰刀，大吼道，“守住門窗！咱們的人很快…”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極其奇怪的聲音。
那聲音…像是很多很多隻訓練有素的青蛙，在非常有節奏地同時鳴叫？或者說，是某種金屬機械在整齊劃一地運作？
“哢噠…哢噠…哢噠…”
這聲音極有韻律，由遠及近，伴隨著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竟然隱隱壓過了院外的喊殺聲和撞擊聲。
許顯純的叫罵聲也戛然而止，顯然他也聽到了這詭異的聲音。
“什麼動靜？”許顯純驚疑不定地喊道，“後隊去看看！”
然而，他的命令剛剛出口，異變陡生！
“砰！！！”
一聲極其響亮、迥異於這個時代任何火銃的爆鳴，如同驚雷般炸響在夜空！
緊接著，就是一片更加密集、更加整齊劃一的爆豆聲！
“砰！砰！砰！砰！砰！”
這聲音不再是雜亂無章的火繩槍齊射，而是如同一個人在同一時間扣動了無數扳機，清脆、利落、充滿了一種令人心悸的力量感！
“啊！”
“我的腿！”
“這是什麼火器？！”
“後麵！後麵來了好多人！”
院外瞬間陷入一片混亂，東廠番子的慘叫聲、驚呼聲、以及那種恐怖而整齊的火器發射聲混雜在一起。
李若璉先是一愣，隨即狂喜湧上心頭，他一拍大腿，差點跳起來：“哈哈哈！來了！老子的人來了！是咱們的新軍！燧發槍！聽見沒！這動靜，真他娘的帶勁！”
書房裡的錦衣衛們都懵了，他們從未聽過如此密集、如此快速的火器發射聲。傳統的火繩槍，放一槍得折騰老半天，裝填慢，啞火率高，哪能像這樣，幾乎毫不停歇地轟鳴？
年輕錦衣衛結結巴巴地問：“頭…頭兒？這…這是咱們的…”
“廢話！”李若璉得意洋洋，仿佛這新軍是他一個人練出來的，“除了信王殿下搗鼓出來的新式火銃，還能是啥？嘿，許顯純這老閹狗，今天算是開了眼了！”
他再次湊到窗邊，隻見院外的東廠房子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他們的注意力完全被身後突如其來的打擊吸引了過去。火光閃爍間，可以看到一群穿著深灰色勁裝、隊列整齊得不像話的士兵，正排成三列，以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輪番射擊。
第一列射擊完畢，迅速後退裝填，第二列上前一步射擊，然後是第三列…循環往複，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白色的硝煙彌漫開來，形成一道致命的屏障，鉛彈如同暴雨般潑向東廠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