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的身影剛出現在街口,腳步比之前更急,幾乎是一路跌撞著衝過來。她臉色發白,嘴唇微微顫抖,雙手死死攥著衣角,像是怕一鬆手就會散架。
陳無涯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麵刮出刺耳的響聲。他沒去看那兩名不知何時已擠進人群的白衣青年,而是快步迎上小柔,一把扶住她搖晃的肩膀。
“不是走火入魔。”他的聲音沉穩得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你爹現在疼,是因為堵了十幾年的經絡被衝開了。就像河床乾涸太久,突然來水,泥石俱下,哪有不響不動的?”
小柔抬起頭,眼眶通紅:“可他跪在地上喊疼,腳心燙得像燒紅的炭,整個人都在抖……”
“那是地火升騰見效了。”陳無涯手掌輕壓她背心,一股暖流緩緩滲入,“淤塞越重,反應越烈。你回去告訴他,再撐一刻鐘,等熱氣從腳心竄到腰眼,痛就過去了。”
他說完,轉身麵向圍觀的人群。不少人已經後退幾步,眼神裡帶著懼意。有人低聲嘀咕:“這哪是治病,分明是拿人試邪術。”
就在這時,一道冷聲從人群中傳來:“說得倒是輕巧——一個連《滄浪訣》都練不明白的廢物,也敢妄言通脈破障?”
陳無涯緩緩轉頭。
左側那人眉骨高聳,眼神如刀,袖口繡著青鋒劍紋,腰間短劍未出鞘,卻已有寒意逼人。右側青年麵容清冷,指節扣在劍柄上,目光掃過攤前石子排成的古怪陣型,眉頭微皺。
“林驍?”陳無涯笑了笑,聲音裡沒有半點意外,“還有謝昀。你們兩個大老遠跑來青陽鎮,就是為了聽我說幾句歪理?”
林驍冷笑:“我們奉命巡查《滄浪訣》外泄之事。你在街頭裝神弄鬼,借算命之名傳播殘篇功法,已是觸犯門規。”
“傳播?”陳無涯拍了拍桌上那塊寫著“鐵口直斷”的破布幡,“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是武功?他們問病,我答氣脈;問收成,我講陰陽流轉。若真要論罪,該抓的是那些聽懂了還敢照做的。”
謝昀眼神一凝:“你明知那功法逆經逆行,極易傷身,竟還蠱惑凡人修煉?”
“凡人怎麼了?”陳無涯反問,“你們青鋒教弟子,是不是也從吐納開始?那我問一句——誰規定,隻有穿你們這種袍子的人,才能碰經絡氣血?”
林驍怒極,一步踏前:“盜學秘傳,妖言惑眾,今日若不交出殘頁,休怪我劍下無情!”
話音未落,兩人同時拔劍。
寒光乍現,百姓驚叫四散。小柔踉蹌後退,躲到卦攤後方,手指摳緊木桌邊緣。
陳無涯卻沒動。
他站在原地,風吹起藍布帶的一角,拂過肩頭。他抬手,輕輕撥了一下桌角那顆石子,讓它滾出半寸。
“你們說我是盜學?”他慢悠悠開口,“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滄浪訣》本就是殘的?完整的心法早就不在你們手裡了。你們守著一本缺頁的書,當成天經地義,反倒罵我把斷章續上了?”
林驍劍尖一抖:“胡言亂語!我派典籍記載分明,何來殘缺?”
“那就問問你自己。”陳無涯忽然抬手,指向謝昀持劍的右臂,“你練‘太陰引氣式’時,是不是每逢陰雨天,小臂內側就會發麻?”
謝昀瞳孔一縮。
陳無涯又轉向林驍:“你上次在試劍崖摔下來,傷的是脊椎第三節吧?到現在換氣時還會隱隱作痛。”
林驍呼吸一頓,握劍的手指關節微微泛白。
“這些毛病,你們以為是練功不慎?”陳無涯笑了,“不,是因為你們練的根本不通。《滄浪訣》原本走的是逆脈路線,你們偏要強行順行,等於把水往高處推,能不崩嗎?”
“放肆!”林驍厲喝,劍光一閃,直取陳無涯咽喉。
陳無涯身形後仰,足尖勾起腳邊矮凳,錯勁灌入木腿,整張凳子轟然炸裂,三塊碎木帶著勁風射向兩人麵門。
兩人被迫收劍格擋。
趁著空隙,陳無涯滑步向前,左手虛點謝昀胸口:“你剛才出劍太快,少陰經跟不上,臂力滯了一瞬——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正統’?”
謝昀臉色驟變,還想再攻,卻被陳無涯右手一掌輕推肘彎。
那一推看似無力,卻讓他整條右臂瞬間僵住,劍尖垂下。
“你腰椎舊傷未愈,發力全靠肩背代償。”陳無涯收回手,語氣平靜,“這樣打下去,不出三年,你連劍都提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