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滄浪訣》殘頁裡提過,江湖舊時傳信,常用“七寸步”為暗碼單位,一步代表一人,七寸為一哨。若這真是記號,那老吳頭每天留下的,或許是人數變動?
念頭一起,便再也壓不下去。
當晚,他趁著夜色,悄悄靠近東牆。月光被雲遮住,營地安靜得異常。他伏在柴垛後,盯著那片土牆。
子時剛過,老吳頭出現了。
他拄著拐杖,一步步走來,動作依舊遲緩。到了牆角,他停下,抬起拐杖,在地上輕輕點了三下。
聲音極輕,幾乎被風吹散。
但陳無涯聽清了。
三下,間隔相同,力度一致。
接著,老吳頭靠牆坐下,閉目養神,像在等人。
陳無涯屏住呼吸,不敢妄動。
約莫一盞茶工夫,遠處林子邊緣,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不是阿七。
那人穿著粗布衣,身形瘦小,手裡拎著一隻竹籃,鬼鬼祟祟翻過圍牆,直奔北側糧倉。
老吳頭睜開眼,看了那身影一眼,又閉上了。
陳無涯心頭一震。
原來不止一個細作。
阿七是北漠的人,可這新來的,分明是另一股勢力。而老吳頭,似乎早就知道。
他悄然退後,回到帳篷,坐在床沿,沒點燈。
黑暗中,他再次運轉錯勁,真氣緩緩遊走四肢。這一次,他將一絲勁力引向足底,模擬“倒轉乾坤步”的發力方式。
左腳虛拖,重心後移,右腳輕點即離——
就在他即將完成第三步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很輕,但節奏分明。
他立刻收住勁,靠在牆邊。
門簾掀開,老吳頭站在門口,手裡沒提燈,但眼睛在暗處閃著光。
“你在練那個步子?”他問。
陳無涯沒動:“練著玩。”
老吳頭走進來,環視屋內一圈,目光落在他腳上:“你這步法,歪得厲害,可偏偏……避開了死門。”
陳無涯心頭一緊。
死門?那是《天罡十三路》裡的術語,專指機關陷阱的核心觸發點。普通流民不會懂,就連許多江湖人也未必知曉。
老吳頭怎麼會提到這個?
“您說什麼死門?”陳無涯故作茫然,“我就怕摔跤,走得歪點罷了。”
老吳頭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道:“二十年前,有一趟鏢,走的是北漠道。七十二人出發,回來的,隻有三個。”
陳無涯沒接話。
他知道,這不隻是閒談。
老吳頭的聲音低了下來:“那一夜,風也這麼大。他們埋伏在坡後,等鏢隊過橋。領頭的使一柄方天戟,護著紅綢包裹的箱子,死戰不退。”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深遠:“可沒人想到,最後活下來的,是個斷了腿的老鏢師。他不會武功,隻會走路——歪著走,倒著走,貼著地皮滑。”
陳無涯呼吸微滯。
方天戟?紅綢箱?斷腿老鏢師?
這些詞拚在一起,指向一個早已湮滅的事件——天鷹鏢局覆滅案。
那是十五年前的大事。天鷹鏢局押送一批秘件北上,途中遭異族伏擊,全軍覆沒。唯一的幸存者據說是名雜役,後來不知所蹤。
難道……
老吳頭緩緩抬起手,用拐杖尖在地上劃了一道弧線,從左到右,歪斜上揚。
“你看,這條路。”他說,“正著走,是絕路。可要是歪一歪,繞個彎……也許就能走出去。”
陳無涯看著那道線,久久未語。
他知道,對方終於露出了第一縷真容。
不是警告,不是試探,而是一次交付。
用一段往事,一句話,一道歪斜的線,告訴他:我也曾走過絕路,我也曾歪著活下來。
帳篷外,風刮過棚頂,發出沙沙的響。
老吳頭拄杖轉身,走到門口,忽然停下。
“你要想知道更多。”他說,“就得先活過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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