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三刻的風貼著岩壁刮過,陳無涯蹲在西崖高坡一塊凸起的石台上,指尖捏著半截枯草,緩緩咬斷。他沒再看老李離開的方向,也沒去數腳步聲——那種事早該結束了。
他比誰都清楚,人一旦慌了神,走路會不自覺地壓低腳跟,呼吸也會變淺。而剛才那一瞬,老李抽手的動作太急,袖口扯出的紅線雖被迅速剪斷,可那點細微的滯澀感,已經讓他的節奏亂了一拍。
錯練通神係統在識海裡安靜得反常,像一潭深水,隻等目標真正觸碰禁忌之線。
陳無涯將枯草吐出,換了個更穩的姿勢趴下,下巴抵住冰冷岩石。前方哨塔廢墟輪廓模糊,但足夠辨認出入口位置。他記得趙天鷹說過,那邊曾是北地斥候的了望點,後來塌了半邊,隻剩一根歪斜的木柱立著,像是誰插進土裡的殘槍。
時間一點點滑過去。
營地那邊篝火漸弱,偶爾傳來幾聲馬嘶和守夜人的咳嗽。這正是最容易鬆懈的時候。
忽然,一道影子從山道拐角浮現,走得極慢,每幾步便停一下,左右張望。是老李。
他沒走原路,而是繞了個大弧,顯然是想甩掉可能的跟蹤者。可惜他不知道,真正的盯梢從來不會緊跟其後。
老李靠近哨塔,在門口站定,又四顧良久,才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布包。他解開結扣,取出一枚暗紅色香丸,用火折一點,火焰騰起刹那呈幽藍色,隨即轉為暗青,一股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混著焦糖似的尾氣飄散開來。
陳無涯鼻翼微動,係統立刻震動:“高頻共鳴確認——‘血鳶香’已燃,關聯異族三級密信協議,信號持續時限三刻鐘。”
他不動聲色,隻將左手食指在地上輕輕劃了一下,記下燃燒方位與角度。這種香不是隨便點的,它釋放的氣味分子會在特定風向下形成無形軌跡,遠處有人能憑嗅覺或特製紙條感應到方向與等級。
也就是說,消息已經傳出去了。
但他沒有起身追擊,也沒有立刻示警。
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讓老李自己走回去——回到他們設好的路上。
老李吹滅火折,把殘香埋進土裡,轉身快步離開哨塔。他走得比來時急,顯然急於交差。
陳無涯等他身影消失在彎道,立刻翻身躍起,沿著另一側陡坡疾行。他的路線比老李更快,也更險,幾次踩空碎石滾落山坡,都被他以肩肘撐地強行止住。錯勁在他四肢流轉,將每一次衝擊轉化為推進之力,整個人如同逆風攀爬的藤蔓。
一刻鐘後,他已在主道隘口布好陷阱。
幾塊鬆動的碎石被巧妙堆疊在坡頂,下方鋪了一層枯葉,隻要有人踩上去,便會引發輕微滑塌,聲音不大,卻足以引起警覺。更重要的是,這條路是回營最順的路徑,除非老李願意多繞兩裡翻山,否則隻能經過這裡。
他藏身一塊巨岩之後,靜靜等待。
不多時,腳步聲再度響起。
老李出現了,步伐明顯加快,臉上帶著一絲焦躁。他走到坡前,忽然頓住,目光掃向兩側山壁。
就在這時,坡頂碎石嘩啦滑落,幾片枯葉打著旋兒飄下。
老李猛地後退一步,手按上腰間短刀,眼神驟緊。他盯著那堆碎石看了幾息,終究沒選擇繞行,而是咬牙踏上主道,貼著岩壁一步步挪過去。
當他完全進入隘口中央時,一聲低哨劃破夜空。
四名鏢師如猛虎般從兩側躍出,刀鋒交錯封死退路。趙天鷹站在最後,披風未係,手中長戟橫握,目光冷峻。
“老李。”他開口,聲音不高,“你今夜去哪兒了?”
老李臉色瞬間煞白,猛地轉身欲逃,卻被一道身影從側後逼近。
“香燒了。”陳無涯站在陰影裡,語氣平靜,“味也留了。你還想往哪走?”
老李瞳孔劇烈收縮,右手猛然探向懷中。
陳無涯搶先出手,一掌拍在他腕側經絡,力道精準卻不傷筋骨。老李手臂一麻,動作遲滯半瞬,趙天鷹已欺身上前,一手扣住他肩膀,另一手直插其胸前夾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