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鷹的手指在桌角頓了頓,炭筆畫出的三道山線還攤在案上。他抬頭看向陳無涯,聲音沉得像壓了石塊:“你說不調主力,那總得動點人。”
“動小股。”陳無涯把筆放下,袖口蹭過紙邊,帶起一道灰痕,“不是去打,是去擾。糧車慢,水囊重,山路一斷,他們就得停。”
帳內燈火跳了一下。趙天鷹盯著那張圖看了許久,終於點頭:“那就按你說的辦。但鏢局這邊也不能空著——萬一有人趁虛而入,咱們連退路都沒了。”
“所以得先把牆守住。”陳無涯站起身,走到帳門邊掀開簾子。外頭天色已亮,校場上傳來兵器碰撞聲,幾名鏢師正在練錘,動作剛猛卻呆板,一招一式都像是照著老規矩刻出來的。
他看了一會兒,回身道:“咱們的人,太習慣正著打了。敵人要是從沒見過的路子來,光靠力氣擋不住。”
趙天鷹皺眉:“你又想搞什麼歪門邪道?”
“不是歪門,是反著走。”陳無涯解開腰間布帶,隨手纏在左手上,“他們打直拳,我就偏半寸卸力;他們砸重錘,我反而往錘尾送一步。看著像躲,其實是接。勁不對路,反而更穩。”
趙天鷹沒吭聲。他知道這小子總有奇招,可也總讓人捏一把汗。
“叫幾個人來。”陳無涯拍了下桌子,“我演一遍。”
不到一盞茶工夫,三名年輕鏢師被喚到校場。帶頭的是個黑臉漢子,使一對鐵鐧,平日最信“以力破巧”。他見陳無涯瘦胳膊細腿地站著,忍不住問:“真要拿我試?”
“就你。”陳無涯點頭,“全力砸一錘,彆留手。”
那人冷笑一聲,提起手中重錘,運足力氣,猛地劈下。錘風呼嘯,砸向陳無涯肩頭。
旁人已經有人閉眼——這要是挨實了,骨頭都得碎。
可就在錘尖距肩三寸時,陳無涯忽然塌肩、擰腰、右腳前滑半步,左手布帶一揚,竟不是格擋,而是貼著錘杆往前一送。那本該勢不可擋的一擊,像是撞進一團濕泥裡,力道驟然散了大半,錘頭歪斜落地,濺起一片塵土。
全場靜了一瞬。
“你……怎麼做到的?”黑臉鏢師瞪著眼。
“我沒擋。”陳無涯收回手,布帶垂下,“是你自己勁泄了。我順著你的力走,反倒把你帶偏了半寸。差這麼一點,整條勁路就斷了。”
趙天鷹在高台上看得清楚,眉頭慢慢鬆開。
“再來。”陳無涯對另一人招手,“這次用刀。”
接下來半個時辰,他又接連試了三套招。有人刺劍,他反手纏腕,借錯勁逼得對方脫手;有人橫掃棍,他矮身鑽入中線,用肩膀頂住棍腹,竟將人掀了個踉蹌。
圍觀的鏢師越聚越多,起初還有人嘀咕“花架子”,到後來沒人再說話。他們看得明白——這不是取巧,是真能把殺招化在無形裡。
“這法子叫什麼?”有人問。
“沒名字。”陳無涯擦了擦額角汗,“就是勁走得不對,反而通了。”
趙天鷹走下台,拍了拍他肩膀:“從今天起,你帶一組人,專教這個。能學多少算多少,隻要能在牆上多撐一刻,就值得。”
陳無涯點頭:“還得加巡哨。現在的人,兩班倒,中間空檔太大。敵人要是摸準時間,一個縱身就能翻進來。”
“你想怎麼改?”
“四組輪換,每兩刻換一次。路線也不走直線,繞著外牆拐‘之’字。高處設了望點,低處埋鈴索。我在牆根看過,有些地方土鬆,踩上去會有印。再加一道火油槽,夜裡一點就亮。”
趙天鷹沉吟片刻:“鈴索和油槽馬上動工。巡哨路線圖呢?”
“我已經畫好了。”陳無涯從懷裡掏出一張折紙,攤開在石階上,“西北角最容易被人忽略,那邊有棵老槐樹,枝杈搭牆,正好遮視線。得重點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