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順著陳無涯的手腕滑下,滴在粗陶碗裡發出輕響。他剛把褐色粉末敷上傷口,布條纏到一半便停住了——右臂經脈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真氣運行至肩頭便寸步難行。
他閉了閉眼,重新調息,指尖微顫著將殘缺心法翻開。昨夜記憶裡的那條扭曲經絡又浮現出來,係統提示的“逆勁導流”四字在他腦中回蕩。他試著按那路徑引氣,剛一催動,整條手臂猛地一抽,像是有根鐵絲在裡麵攪動,疼得他額角滲出冷汗。
可這一次,他沒停下。
一口氣咬牙撐過三輪周天循環,終於感到一絲溫熱從肘彎緩緩升起。他知道,這是通了。雖隻是細若遊絲的一線,但足以讓木劍還能握得住。
屋外月光斜照,院中空地被映出一片清灰。他扶著牆起身,取下掛在釘子上的木劍,走到院子裡。雜役活計壓了一整天,身子早已疲憊不堪,但他不能停。三天後的切磋,不隻是張虎的挑釁,更是他能否在外門站穩腳跟的生死線。
他緩緩抬起木劍,從最基礎的“青鋒起手式”開始練起。
第一劍,手腕一沉,動作滯澀;第二劍,腳步虛浮,重心偏移;第三劍,尚未遞出,舊傷牽動,整條右臂幾乎脫力。他喘了口氣,抹去鼻尖的汗,再次舉劍。
一遍,兩遍,十遍……
動作依舊生硬,可漸漸地,他不再一味追求速度與力度,而是刻意放慢節奏,去感受每一寸肌肉的發力順序。他想起考核那天,白芷站在人群邊緣,目光落在他劍尖上的那一瞬——她沒有笑,也沒有譏諷,隻是靜靜看著,仿佛在等一個答案。
或許她看懂了什麼。
想到這裡,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劍路雖亂,卻並非毫無規律。那些被旁人視為歪招的轉折、錯位的步法、反常的發力點,其實都源於他在絕境中本能的求生反應。而這些反應,正是“錯練通神係統”能不斷補全真氣路徑的前提。
亂不是無序,而是另一種秩序。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擺出起手勢,這一次,不再強求標準,而是順著身體的自然反應去走。劍尖微偏,左腳後撤半寸,腰身順勢一擰——竟比之前流暢許多。
正欲再試一次,院角傳來衣袂輕響。
他警覺回頭,隻見一人立於月影之下,月白衣袍泛著淡淡光澤,手中軟劍垂地,劍穗藍寶石在夜色中一閃。
是白芷。
她沒說話,隻靜靜看了他幾息,才開口:“你剛才那一劍,發力無序,重心失衡,意圖外露。”
聲音清冷,像山間溪水擊石。
陳無涯沒動,也沒辯解,隻是將木劍收回身側。
白芷走近幾步,目光掃過他包紮粗糙的右臂,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你用的是‘逆導’之法?”
陳無涯心頭一震。這並非正式武學術語,而是他自己總結出來的說法,連李四都不曾聽他提起過。
“你怎麼知道?”
“我見過類似的人。”她淡淡道,“走火入魔的瘋子,經脈逆行,最後爆體而亡。”
陳無涯笑了笑:“我還活著。”
“因為你運氣好。”她盯著他,“但也蠢。你這樣強行逆運,遲早會傷及心脈。你以為係統真的會一直護著你?”
他笑容一頓。
她怎麼知道係統的存在?
不,她不可能知道。但她顯然察覺到了什麼。
白芷不再看他,轉而抽出軟劍,在空中輕輕一點。“起手式不是死規矩。你要的不是像誰,而是讓這一劍為你所用。”
話音落,她手腕一抖,劍身劃出一道極簡弧線,看似緩慢,卻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節奏感。一進,一退,一凝,三步之間,氣息連貫如織。
“你看明白了?”她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