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木劍的刃口上,映出一道細長的反光。陳無涯握著劍,指節微微泛白,右手肘內側還殘留著一絲隱痛,像是被什麼鈍物在骨縫裡輕輕刮過。他沒動,隻是站著,目光落在前方空地的塵土上。
昨日那場掙紮已經過去,身體還在,命也還在。這就夠了。
他緩緩抬起左腳,往前邁了一步,動作很輕,仿佛怕驚動體內尚未穩固的氣流。那條由係統補全的旁支經絡仍在運轉,真氣沿著歪斜卻通暢的路徑緩緩循環,支撐著他重新站起。
演武場邊緣已有弟子開始晨練,呼喝聲此起彼伏。他本該去領今日的雜務——劈柴、掃院、挑水——這些活計不會因為誰病了一場就停下。可他剛走到場邊,腳步忽然頓住。
一個人影從石階上走來。
灰袍束腰,腰間掛著一柄未出鞘的鐵劍,步伐沉穩,每一步都像丈量過一般精準。那人眉峰如刀削,眼神銳利得能刺穿人心,正是外門三大主考之一的孫考官。
陳無涯心頭一緊,下意識將木劍換到左手。
上一次見這人,是在數日前的考核中。那時他胡亂使出一套自創劍招,被當場斥為“歪理邪說”,連木人都沒打倒,就被記了劣等。此後再未見過麵,更彆說交談。
可此刻,孫考官徑直朝他走來,在距他三步處停下。
“你就是陳無涯?”
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回避的壓迫感。
陳無涯低頭,嘴角扯出一點笑:“回大人,是。”
“昨日你在院中所用的運功之法,”孫考官盯著他,“不是青鋒正統,也不是哪一門哪一派的路子。我看了半宿記錄,始終不解其意。你說,那是何路數?”
空氣一下子靜了下來。
遠處的練劍聲似乎遠了些。
陳無涯心跳加快,但臉上依舊平靜。他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那晚他強行逆轉真氣,借錯徑通行,才勉強壓下傷勢。這事本無人知曉,可考官既然問出口,說明要麼有人報信,要麼……對方親自察覺了異常。
他不能承認係統,也不能說自己根本不懂什麼叫“運功之法”。
於是他笑了笑:“回大人,小的也不太明白。那天手臂疼得厲害,想著反正練也不會練出個名堂,不如試試換個法子走氣,萬一通了呢?結果還真有點動靜。”
他說得隨意,像是隨口胡謅。
可孫考官眼神微動,並未發怒。
片刻後,他忽然抽出腰間鐵劍,橫在身前。
“《流雲十三式》,你會嗎?”
陳無涯搖頭:“隻聽人提過,沒見過全貌。”
“好。”孫考官不再多言,手腕一抖,劍尖劃出一道弧線,身形隨之而動。
第一式“引雲歸袖”,劍光如霧,輕柔似風;第二式“拂柳分波”,劍勢流轉,連綿不絕;第三式“斷流斬”,驟然發力,淩厲如電……
整套劍法行雲流水,毫無滯澀。每一招都契合呼吸節奏,意在劍先,堪稱正統劍道典範。
陳無涯凝神注視,腦中忽有一道低語響起——
【檢測到高階劍意波動,建議反向拆解軌跡】
是係統。
他閉上眼,三息之間,將整套劍法從頭到尾倒著推演一遍。不是記憶順序,而是從最後一式“落雨無聲”逆推回去,把收勢當成起手,把轉折當作銜接點,刻意忽略原本的節奏與意境。
當他睜開眼時,眼中已無迷茫。
孫考官收劍立定,轉身看他:“現在,你來演一遍。”
周圍已有弟子停下動作,紛紛圍攏過來。
有人冷笑:“這不是浪費時間嗎?他連基礎劍法都練不利索,還能學《流雲十三式》?”
另一人譏諷:“彆是又要搞什麼瘋魔劍法吧?我看他是真傻了。”
陳無涯充耳不聞。他深吸一口氣,提劍而起。
第一式,他沒有做“引雲歸袖”,也沒有模仿“拂柳分波”。
而是直接躍步前衝,木劍高舉過頂,以一個近乎蠻橫的姿態,狠狠劈下——正是原式的第七式“斷流斬”,卻被他提前用了出來。
眾人嘩然。
“胡來!這都亂成什麼樣了!”
“連先後順序都不懂,簡直是侮辱劍法!”
可孫考官眉頭一皺,卻沒有喝止。
他看出了一些東西。
那一斬雖不合章法,卻恰好踩在“拂柳分波”收勢與“斷流斬”起手之間的空檔上。那個位置,本應是最難發力的轉換節點,尋常弟子往往在此處氣息斷裂。可陳無涯這一劈,竟硬生生撕開了節奏縫隙,讓後續動作有了新的承接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