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停在牆上一寸,嗡鳴未歇。陳無涯緩緩收力,木劍垂落,肩頭微微起伏。他沒再看那道劃在地上的線,而是轉身走到床邊,盤膝坐下,雙手搭在膝蓋上,閉眼調息。
右臂深處那股陰寒還在,像一根細鐵絲卡在筋絡之間,每次真氣流轉都會刮擦而過。他不敢用正統方式運功,隻能沿著係統補全的那條歪斜路徑慢慢推進。每走一寸,都像是在狹窄的山道上負重攀爬。但他知道,這條路是他現在唯一能走的。
一個時辰後,他睜眼,額角滲著薄汗。從懷裡摸出幾張皺巴巴的紙頁,攤在膝上。紙上畫滿了扭曲的線條,有的打著叉,有的圈了重點,角落還寫著“倒轉可行”“此處斷勁反衝”之類的小字。這是他這幾日偷偷記下的招式拆解——《流雲十三式》被他從最後一招往前推,原本連綿不斷的劍意,在他筆下成了斷裂的節奏;《橫掃千軍》第七變式也被拆成三段,中間故意留出破綻,仿佛專等對手搶攻。
他盯著那幾道標記,手指輕輕敲著紙邊。若按常理,這些全是錯的。可他知道,錯才是對他的路。
窗外天色漸暗,院中無人走動。他把紙頁收好,取出布囊裡的藥粉,正要敷上右臂,忽聽屋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不是雜役堂管事那種沉重拖遝,也不是張虎手下那群人粗魯的踩踏。這腳步落地如葉墜枝頭,幾乎不驚起塵埃。
門被推開一道縫,月白色身影閃了進來。
白芷站在門口,手中握著一隻青瓷小瓶,目光落在他右臂上,又移開。
“聽說你要和張虎比試。”她說,聲音壓得很低,卻清晰入耳。
陳無涯沒起身,隻是把手裡的藥粉收進布袋。“嗯。”
她走近兩步,將瓷瓶遞出。“續筋散,每日一次,不可多服。”
他接過瓶子,指尖觸到一絲涼意。拔開塞子嗅了嗅,藥香清冽,帶著淡淡的鬆柏味。
“你怎麼會有這個?”
“內門配藥,不難拿。”她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他低頭看著瓶中藥丸,黑色小粒,泛著微光。他知道這不是普通傷藥,能疏通經絡、緩解舊損,尋常外門弟子根本碰不到。
“為什麼幫我?”他抬頭問。
白芷沒答。她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牆角的木劍上,又回到他臉上。
“因為你那一劍……不是胡來。”她說完,轉身就要走。
“等等。”他叫住她,“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我練得不對?”
她腳步頓了一下。“我不是看你練劍,我是看你出劍時的眼神。”
陳無涯怔住。
“彆人出劍是為了贏,你出劍的時候,像是在找活路。”她說完,拉開門,身影一閃,已消失在夜色裡。
屋裡恢複安靜。他坐在原地,手裡攥著瓷瓶,半晌沒動。
良久,他才打開瓶塞,倒出一粒藥丸吞下。藥力很快化開,一股暖意順著手臂經絡蔓延,那根卡著的“鐵絲”似乎鬆了幾分。
他重新閉眼,開始運轉真氣。這一次,他不再一味逆向牽引,而是嘗試將藥力引向那條旁支經絡的幾個關鍵節點。係統沒有提示,但他在每一次真氣轉折時,都能感覺到某種微妙的回應——像是黑暗中有人輕輕點頭。
一夜過去。
天剛蒙亮,他睜開眼,右臂的脹痛減輕了大半。他活動了下手腕,雖然仍有些滯澀,但已不像昨日那樣隨時可能脫力。
他起身,從布囊中抽出那幾張紙頁,鋪在地上。盯著看了許久,忽然拿起炭筆,在最上方寫下三個字:誘、反、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