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順著掌紋滑到手腕內側,陳無涯輕輕握拳,將那滴血按在掌心。識海深處的畫麵早已消散,可那塊石碑的輪廓卻像刻進了記憶裡。他沒再深想,隻是緩緩吐出一口氣,胸口起伏平穩下來。
禁閉室的鐵門依舊緊閉,但門外已不是先前的死寂。細微的腳步聲在遠處來回移動,偶爾夾雜著壓低的交談。他閉眼凝神,新成的劍意悄然鋪展,如蛛網般貼著地麵蔓延出去。三個人,守在轉角兩側和廊口高處,呼吸節奏紊亂,顯然沒料到裡麵的人已經能察覺他們的存在。
“等他出來……讓他知道什麼叫規矩。”
張虎的聲音貼著牆縫鑽進來,陰沉得像是從井底浮上來的霧。
陳無涯睜開眼,嘴角微揚。他慢慢站起身,活動了下手腕和肩胛,動作看似隨意,實則每一寸筋骨都在校準狀態。右手指縫間的傷口還在滲血,但他沒去包紮。這傷留著正好——讓人以為他剛突破、尚未恢複,才是最好的掩護。
他走到門邊,伸手推了推鐵栓。外麵鎖著,這是規矩。但他知道,看守會在辰時三刻準時來開鎖放人。現在離那個時間,還有不到一盞茶工夫。
他背靠石壁坐下,故意讓呼吸變得綿長而鬆懈,像是在調息養神。門外的腳步聲漸漸密集了些,顯然有人開始緊張。他知道,張虎不會隻派這幾個人盯著。真正的埋伏,一定設在通往外門居所的岔道上。
三條路,兩條有陷阱,一條看似安全卻最容易圍堵。這種局,十年前他在流民營就見過。那時候一群混混想教訓新來的少年,結果被他用一根竹竿挑翻三個。今天這些人,手段更拙劣。
辰時三刻,鐵鏈響動。
守衛打開門鎖,朝裡麵看了一眼:“時辰到了,可以走了。”
陳無涯點頭,整了整衣領,邁步跨出門檻。陽光斜照在臉上,他眯了下眼,抬手擋了擋,一副久未見光的模樣。守衛皺眉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他站在禁閉室外的青石坪上,四周空曠。前方是主峰通道,左右各有一條支道通向弟子居所。他緩步前行,腳步略顯虛浮,右手垂在身側,指尖還掛著血絲。
走出十步,他忽然停下。
“貴客臨門,何必藏頭露尾?”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左腳後撤半步,右掌猛地拍向地麵。
錯勁入地,真氣扭曲如蛇,順著石板縫隙疾行而出。三處塵煙驟然騰起——左邊假山後、右邊屋簷角、前方燈籠架下,三人身影俱是一震,藏身之處儘數暴露。
張虎從屋簷躍下,臉色鐵青:“你裝什麼清高?不過是個被關出來的廢物,也配談規矩?”
陳無涯沒看他,目光掃過另外兩人。一個瘦臉青年手中握著絆索鉤,另一個矮壯漢子腰間鼓鼓囊囊,顯然是藏了迷煙袋。都是些不上台麵的小把戲。
“你們兩個,”他開口,聲音不冷不熱,“是誰許你們替人出頭的?練功不夠,倒先學會跪了?”
那兩人臉色一變,互相對視一眼,竟往後退了半步。
張虎怒極反笑:“好一張利嘴!今日我就教你什麼叫外門規矩!”說著便要上前。
陳無涯卻不再理會他。他突然轉身,左腳一蹬,整個人如折翼飛鳥般反向掠出,竟是朝著禁閉區後方那條排水渠奔去。那裡狹窄潮濕,平日無人行走,正是最佳脫身路徑。
張虎一愣,隨即暴喝:“追!彆讓他跑了!”
三人急忙繞路包抄,卻忘了陳無涯走的是偏道。等他們趕到渠口,人影早已不見。
陳無涯伏身在暗處,聽著遠處腳步紛亂,嘴角又浮起一絲笑意。他靠在濕冷的磚牆上,從懷裡摸出一塊破布,蘸了點指縫裡的血,在牆上寫下八個字:
欲鬥真才,莫用陰招。
末尾畫了個歪斜的酒窩圖案,像嘲諷,也像標記。
寫完,他收手站直,將布條塞回袖中,沿著渠道儘頭的階梯緩步而上。眼前豁然開朗,已是主峰長階入口。晚風拂過,吹動他破損的袖口,右手指節微微發緊,但眼神清明如刃。
他知道張虎不會善罷甘休。這種人輸了麵子,隻會變本加厲。可他也清楚,真正能傷人的從來不是拳頭,而是對方看不見的破綻。剛才那一震,他已經記住了那兩人的氣息軌跡。下次再見,不必動手,也能讓他們自己露出馬腳。
他踏上第一級石階,腳步穩健。身後遠處傳來張虎的怒吼:“給我搜!他肯定還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