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濁的鮮血狠狠拍打在圍牆上。
哥布林的進攻如同預想中最糟糕的那樣，混亂、瘋狂、且源源不絕。它們像一群嗅到腐肉味的鬣狗，嘶啞地尖嘯著，毫無章法地湧向圍牆和壕溝。衝在最前麵的家夥收不住腳，慘叫著跌入深溝，被底下尖銳的木樁刺穿，發出臨死前的哀嚎，瞬間成了後麵同伴的墊腳石。
更多的哥布林踩著同伴的屍體或是乾脆將其推入溝中試圖填平道路，手腳並用地試圖攀爬陡峭的土牆。它們肮臟的指甲摳進泥土裡，扭曲的臉上滿是貪婪和凶暴。
“刺！”
陳國民的聲音如同炸雷，壓過了牆下的喧囂。他穩如磐石地站在牆垛後，眼神冰冷地掃視著戰場。
牆頭，緊張得手心冒汗的民兵們聞聲下意識地奮力刺出手中的長矛！經過黑曜石加固的尖銳矛頭，帶著求生的全部力量，狠狠紮向那些試圖冒頭的綠色身影。
“噗嗤！”
利器入肉的悶響接連傳來。伴隨著淒厲的慘叫，好幾隻剛剛扒上牆頭的哥布林被戳中麵門或胸膛，慘叫著跌落下去，砸倒下麵一片同類。
“收！”
長矛收回，帶出一溜血花。一些初次經曆如此血腥場麵的民兵臉色煞白，胃裡翻江倒海，但看著身旁同伴和陳教官那鎮定的背影，以及身後那正在發光升級的城鎮大廳，他們死死咬著牙，再次將長矛架在了牆垛上。
蘇源沒有親自參與搏殺，他的戰場在更高的層麵。他緊握著那塊微微發熱的【堅固符文板】——這是他目前唯一能提供的、超越這個時代的助力。他將精神力專注其上，引導著那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力量，緩緩覆蓋向民兵們腳下所站的這片圍牆。這是他從副本之中學來的笨辦法，因為受限於技術，他無法做出完美的自動生效堅固符文，隻能用精神力引導。雖然他無法讓牆體變得堅不可摧，但求能在這瘋狂的衝擊下，多堅持一刻，少一分垮塌的風險。
“石頭！扔！”陳國民的命令再次響起。
幾個力氣稍大的領民奮力抱起牆頭備用的石塊，朝著牆下哥布林最密集的地方砸去。沉重的石頭帶著重力加速度落下，雖然準頭欠佳，但隻要命中，就能輕易砸碎骨頭，帶來有效的範圍殺傷和震懾。
戰鬥陷入了殘酷的消耗戰。
哥布林的優勢在於數量和瘋狂，但它們缺乏有效的遠程手段，攀爬光禿禿的土牆也極為困難。人類的優勢則在於居高臨下的地利和這簡陋卻關鍵的工事。
時間在血腥的拉鋸中緩慢流逝。烈日依舊毒辣，將血腥味蒸騰得更加令人作嘔。牆下的哥布林屍體越來越多，幾乎要填平一段壕溝。但它們的攻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那個戴著骨盔的枯木酋長在後麵暴跳如雷地咆哮，驅使著更多的哥布林往前衝。
人類的傷亡也開始出現。一個民兵刺擊時過於冒進，被一隻異常敏捷的哥布林猛地躍起抓住了矛杆，巨大的拉扯力險些將他拖下牆去。雖然旁邊的同伴及時砍斷了那隻哥布林的手臂救下了他，但他的肩頭也被另一隻趁機投來的石斧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慘叫著被拖了下去。
醫療組的人迅速上前，用簡陋的草藥和布條進行包紮。每個人的臉色都更加凝重。
“這樣下去不行！”一個年輕的民兵看著同伴被拖走，聲音帶著哭腔和恐懼，“它們太多了！殺不完！”
“閉嘴！”陳國民頭也不回地厲聲喝道，反手一矛精準地將一個剛剛露頭的哥布林眼珠刺穿，“害怕就用力把矛捅出去！你的力氣省下來，也不會讓你多活一刻！”
他的冷酷如同冰水，澆熄了即將蔓延的恐慌。是啊，害怕有什麼用？身後就是正在蛻變的家園，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蘇源看著這一切，眉頭緊鎖。他注意到，哥布林的攻勢雖然猛烈，但毫無協同可言，完全是一窩蜂的亂衝。而且，它們似乎……非常急躁？
他的目光越過瘋狂的戰線，看向更後方。那些哥布林，尤其是後續的隊伍，顯得有些……焦躁不安？它們時不時地回頭張望，或者對著天空嗅探，甚至為了一點點掉落在地的食物殘渣而互相撕打起來。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蘇源的腦海。
“陳叔！”蘇源大聲喊道，聲音壓過廝殺聲，“它們的補給！這麼大的隊伍，它們不可能攜帶太多食物！尤其是新鮮食物！它們撐不了多久！”
陳國民聞言，戰鬥間隙飛快地掃了一眼哥布林的後陣，那雙經驗豐富的眼睛立刻捕捉到了蘇源所說的細節——那些哥布林確實顯得饑腸轆轆且缺乏組織。
“沒錯！”陳國民精神一振，隨即用更大的聲音吼道，不僅是說給蘇源聽，更是說給所有守軍聽，“都聽見了嗎？！這群雜碎沒帶多少吃的！它們比我們更餓！更急！我們牆裡有糧，井裡有水！它們有什麼？隻有餓肚子！都給老子穩住！耗也能耗死它們！”
這判斷如同一劑強心針，狠狠注入了守軍幾乎快要枯竭的勇氣之中。對啊，這些怪物也會餓！它們跨過森林遠道而來，不可能攜帶充足補給，攻勢如此瘋狂，恰恰說明它們想速戰速決，它們拖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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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念的力量是無窮的。原本開始浮現的絕望被硬生生壓了下去，民兵們咬緊牙關，再次握緊了手中的長矛，每一次刺擊都帶上了更多的狠厲和……希望。
牆下的枯木酋長似乎也察覺到了人類士氣的變化，變得更加暴怒。它揮舞著骨錘，驅趕著一波更加密集的攻勢湧來。
戰鬥進入了最白熱化的階段。牆頭多處告急，甚至有小股哥布林差點成功爬上牆垛，又被拚死的人類用長矛、石塊甚至牙齒和拳頭硬生生推了下去。
汗水、鮮血、泥土混合在一起，每一個人都殺紅了眼，機械地重複著刺擊、躲避、投擲的動作。
夕陽開始西沉，將天空和大地都染成一片血色，與戰場上的顏色融為一體。
哥布林的攻勢，終於出現了一絲肉眼可見的疲軟。不是它們不想攻了，而是混亂的陣型後方，開始出現了更大的騷動。
一些落在最後麵的哥布林，已經開始不顧酋長的咆哮，試圖偷偷溜走，或者乾脆互相搶奪起不知從哪裡找來的一點可憐口糧。
它們的饑餓，終於壓過了對酋長的恐懼，開始反噬自身。
蘇源和陳國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信息：最艱難的階段，快要過去了。但此刻，依然是刀尖上的舞蹈，不能有絲毫鬆懈。
城牆上下，人類與哥布林的喘息聲都沉重如牛。一方靠著工事和意誌苦苦支撐，另一方則被饑餓和混亂逐漸瓦解。
夜幕，即將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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