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視著陸衡，目光裡沒有了剛來時的局促和自卑，隻有一種沉澱下來的踏實。
“我確實應該認清自己。我知道自己的情況，不應該去做什麼，而是是應該知道我需要乾什麼。”
他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
陸衡挑了挑眉，沒再說話，隻是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周敘白將那本《縣委大院》翻過一頁，頭也沒抬。
“人貴有自知之明，更貴在知之後，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有些人一輩子都在仰望星空，結果摔死在腳下的陰溝裡。”
他合上書，終於看向陳麥，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讚賞。
“你沒有去看星空，你選擇低頭認真走路，很好。”
林默始終沒說話，他隻是看著陳麥，然後，微微頷首。
這一個動作，比任何語言都有分量。
客廳裡安靜下來，隻剩下陸衡手機裡不斷傳來的消息提示音。
“我靠！數據爆了！”陸衡猛地坐直，把手機屏幕轉向眾人。“發布才三分鐘，轉發過五萬，評論一萬多條！”
他飛快地劃著屏幕，念出那些高讚評論。
“‘操！看完拳頭硬了！必須死刑！不接受任何反駁！’“
“‘已轉發！儘一點綿薄之力！小妹妹一定要挺過來！’“
“‘這就是404律所嗎？粉了！不為彆的，就為他們敢把公訴受理通知直接甩出來！這才是乾實事！’”
“‘大家注意，那個禽獸老師的辯護律師，還有學校，肯定會想辦法用錢解決，想搞庭下和解！我們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
陸衡嘖嘖讚歎：“看見沒，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都不用我們帶節奏，他們自己就把下一步給預判了。”
這盆輿論的火，已經被徹底燒起來了。
就在這時，林默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歸屬地是n市。
客廳裡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住了。
林默拿起手機，按下了免提鍵。
一個公式化，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男聲從聽筒裡傳來。
“喂，請問是林默，林律師嗎？我是n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的書記員。”
林默身體微微後仰，靠在沙發上。“我是。”
“林律師您好。是這樣，關於王某侵女中學生致使跳樓一案，被告人的辯護律師，以及被告人原就職的實驗小學方麵，聯合向本院提交了一份庭前調解申請。”
書記員的語氣很客氣，但話語裡的意思卻很清晰。
“考慮到本案的社會影響，以及對受害人家庭的實際補償問題，院裡的意思是，想征詢一下你們作為受害人代理律師的意見。”
“如果你們同意調解，我們可以立刻安排時間。如果你們不同意，那麼，我們將於下周三上午九點，準時開庭審理。”
電話那頭說完，便是一陣安靜的等待。
這是最後一道程序，也是最後一次試探。
陸衡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盯著那部手機，像是在看一個即將爆炸的炸彈。
周敘白的手指，在書的封麵上輕輕敲擊著。
韓清端起了那杯早已涼透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