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拉了回來。
陸衡在旁聽席上撇了撇嘴,那表情仿佛在說:這你也能洗?
林默身體微微坐正,他倒是沒想到,這個劉律師在遭受了如此毀滅性的打擊後,還能組織起反擊。
有點意思。
劉律師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強迫自己聚焦於審判長。“檢方剛剛提出的‘買凶殺人’指控,是基於一份全新的、對方在開庭前才收到的證據,以及一名犯罪嫌疑人的單方麵口供。這在程序上存在重大瑕疵!”
他找到了一個支點,一個可以暫時撬動局麵的支點——程序正義。
“首先,關於證人劉傑。”他的語速加快,專業素養在絕境中被壓榨了出來。“劉傑本人是本案的直接利害關係人,他同樣麵臨著刑事指控。他的證詞,極有可能是在檢方誘導、或以‘立功減刑’為交換條件下做出的!其證詞的真實性與客觀性,我方表示嚴重懷疑!”
“其次,關於資金往來。”他深吸一口氣,讓肺部多一點氧氣,大腦才能運轉得更快。“檢方僅憑幾筆轉賬記錄,就推斷出我當事人的‘殺人動機’,這是否過於主觀臆斷?人與人之間存在經濟往來,理由千千萬。在沒有其他直接證據佐證的情況下,這隻能是推測,而不是事實!”
他向前一步,提高了音量。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檢方在庭審中,突然提出如此重大的新指控,這完全打亂了我方的辯護準備!根據《刑事訴訟法》相關規定,我方有權申請休庭,以便對新證據進行核實,並重新製定辯護策略!我請求法庭,立即休庭!”
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擲地有聲。
他成功地將法庭的焦點,從“王某是否買凶殺人”這個實體問題,暫時轉移到了“檢方的指控是否合乎程序”這個程序問題上。
這是一個律師在絕對劣勢下,能做出的最專業、最有效的反擊。
他甚至有了一絲喘息的空間,額頭的冷汗似乎都停滯了。
林默看著他,就像一個資深棋手,看著對手在必死的棋局裡,走出了一步精妙的騰挪。
值得尊重,但改變不了結局。
林默沒有起身,他隻是輕輕地敲了敲桌子,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身邊的孫檢察官。
舞台,是她的。
孫檢察官扶了一下眼鏡,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劉律師的這番話,完全在她的預料之中。
“審判長,我回應辯護人的三點質疑。”
她站起身,不疾不徐。
“第一,關於證人劉傑證詞的可靠性。辯護人提到了‘立功減刑’,沒錯,劉傑確實存在立功表現。但他的立功,是建立在主動、完整、真實地交代全部犯罪事實的基礎之上。並且,他的口供並非孤證。”
孫檢察官拿起一份文件。
“我們有他與被告人王某的通訊記錄,有他在案發前後的行動軌跡,有他對言論動機的指認,所有證據形成了一條完整的證據鏈,與他的口供相互印證。辯護人所說的‘單方麵口供’,並不成立。”
劉律師的臉色又白了一分。
“第二,關於資金往來。”孫檢察官放下文件,看向劉律師。“辯護人說,經濟往來可以有千萬種理由,這一點我同意。但所有的理由,都必須符合基本的邏輯。被告人王某,一名中學教師,在李思思跳樓前前,跳樓當天案發當天,向一個沒有固定職業的社會閒散人員劉傑,總計轉賬數十萬元。請問辯護人,您能為這千萬種理由,隨便舉一個能符合當下情境的例子嗎?”
“是投資?是借款?還是慈善捐贈?”
孫檢察官的每一個反問,都像一記耳光,扇在劉律師的臉上。
“至於辯護人說的‘直接證據’,我們確實有一段通話錄音。內容,是王某對劉傑說,‘讓她永遠閉嘴,價錢不是問題’。辯護人需要現在當庭播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