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我兒子估計會判無期,你們不能再找人在裡邊針對他了。
王流的聲音乾澀、嘶啞,像兩片砂紙在摩擦。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最後一絲屬於商場梟雄的狠厲已經消失殆儘,隻剩下為人父母最原始的卑微。
“能不能懂我意思?”
他幾乎是在哀求。
陸衡剛收回的火氣“噌”地一下又冒了上來,他剛要張嘴,就感覺身邊的周敘白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周敘白沒有看他,隻是端起麵前那杯已經涼透的茶,輕輕晃了晃。
一個無聲的製止。
陸衡把到了嘴邊的“你他媽還敢提條件”硬生生咽了回去,胸口堵得發慌。
林默笑了。
他靠在椅背上,看著對麵那對瞬間蒼老了二十歲的夫婦。
“王總,你是在擔心你兒子的安全?”
王流嘴唇哆嗦著,沒有作聲,但那副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父愛,真是偉大。”林默的語氣很輕,卻像針一樣紮人,“隻可惜,這份愛,用錯了地方,也出現得太晚了。”
王流的身體猛地一顫,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後一根骨頭,徹底癱軟下去。旁邊的張慧再也忍不住,捂著臉發出了壓抑的嗚咽。
“這點沒問題,你可以放心。”林默收起了那份玩味,語氣變得公事公辦,“我們不會瞎搞的,我們可不像你兒子,不尊重人權。”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王流那張死灰般的臉。
“至於他在裡麵過得怎麼樣,就看他自己了。”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餘味。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都懂。他們不會動手,但他們也不需要動手。一個毀了彆人一輩子的強奸犯,在那個全是男人的環境裡,他的“人緣”會怎麼樣,全憑天意。
聽說強奸犯在裡邊是地位最低的,誰過去都得給兩巴掌。)
看著兩個人的極限拉扯。林默心裡感歎。
這輩子,加上上輩子,就沒打過這麼爽的官司。
這甚至都不能稱之為官司,這是一場極致的、全方位的碾壓。當陸衡的姓氏被擺上桌麵時,所有的法律條文、所有的談判技巧,都成了笑話。
這就是“力”與“理”的結合。
他以前隻有“理”,所以步步維艱,處處講閉環。現在,他身後站著“力”,所以無往不利。
看著對麵那對已經徹底失去靈魂的夫婦,林默也適時地開口。
“那咱們,簽調解協議書?”
他像是在詢問,語氣卻不容置喙。
一直如坐針氈的張法官總算找到了自己的台詞,他連忙站起身,臉上擠出一個和緩的笑容。
“對對對,既然雙方達成了共識,那就好辦了。”他拿起桌上的空杯子,“大家先喝杯茶,我去把調解協議書打印出來,馬上就回來。”
張法官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低氣壓的房間。
門關上後,調解室裡陷入了死寂。
隻有張慧壓抑不住的、細碎的啜泣聲,以及劉翠花粗重的呼吸聲。
陸衡靠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一下一下地抖著,像是在發泄著無處安放的煩躁。周敘白和韓清依舊安靜,一個在看手機,一個在喝果汁,仿佛這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陳麥則像一尊門神,站在陸衡身後,一動不動。
不久,門再次被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