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敘白的聲音在安靜的會議室裡,清晰得如同冰塊落入杯中。
“它來自……”
他頓住了。
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第一次帶上了一絲複雜難辨的意味。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抬眼,不動聲色地掃過胡濤、劉承,以及孟佳她們。
那眼神,林默秒懂。
有些事,不適合在大會上說。
“行了。”
林默很自然地接過了話頭,仿佛周敘白隻是說了個無關緊要的開頭。他往椅背上一靠,雙手依舊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從周敘白身上移開,轉向了另一邊的胡濤和劉承。
“這個一會再說。”
他輕描淡寫地將這個足以掀起驚濤駭浪的話題按了下去,整個人的氣場沒有絲毫變化。
會議室裡,胡濤和陳麥他們雖然心裡跟貓抓似的,但看到林默這副淡定的模樣,也隻能強行把好奇心壓了回去。
老大不說,那就肯定有不說的道理。
“之前那個案子,怎麼樣了?”林默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劉承的臉上,“王飛那個‘鸚鵡案’。”
提到這個案子,會議室裡剛剛緩和了一些的氣氛,又一次變得有些沉重。
所有人都記得,這是林默在出事前,傾注了大量心血,甚至找到了那個驚天漏洞的案子。這個案子的成敗,在某種意義上,也代表著404律所在這種高難度刑事案件上的實力。
劉承深吸了一口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不像胡濤那麼咋呼,也不像陸衡那樣自帶氣場,他就是那種最標準、最可靠的律師模樣,沉穩,嚴謹。
“老板,你出事之後,這個案子的二審,是我跟進的。”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手裡拿著一份薄薄的判決書複印件,“我們向二審法院提交了全新的辯護意見,核心就是你發現的那個關鍵點——鑒定程序存在重大瑕疵,鑒定機構僅憑照片就出具定罪的關鍵證據,其證明力不足。”
“但是……”劉承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臉上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懊惱和不甘。
“因為當事人之前已經簽署了認罪認罰具結書,二審法院對於推翻整個判決的態度,非常、非常謹慎。”
“我們和法官、檢察官進行了多輪溝通,最終……他們采納了我們部分辯護意見,認為一審判決的量刑確實過重,與王飛的主觀惡性和社會危害性不符。”
他停頓了一下,將那份判決書放到了桌子中央,推向林默。
“最終判決下來了。”
劉承的聲音裡充滿了疲憊和自責。
“王飛的刑期,由一審的五年有期徒刑,改判為三年有期徒刑。”
“什麼?才減了兩年?”
胡濤第一個叫了出來,他猛地一拍桌子,臉上全是不可思議。
“搞什麼啊?!默哥當初不是說那個鑒定報告是驚天大漏洞嗎?足以掀翻整個案子的!怎麼到最後就減了兩年?那王飛不還是得坐牢?”
陸衡也皺起了眉頭,雖然沒說話,但表情顯然也不滿意。
在他們看來,以林默當時找到的那個突破口,這個案子最好的結果,應該是無罪釋放,最差也得是個緩刑。
現在,隻是從五年變成三年,人還是要進去,這算哪門子的勝利?
這簡直就是滑鐵盧!
劉承的頭垂得更低了,他放在桌子下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對不起,老板……是我沒做好。我儘力了,但這個結果……我……”
他覺得很羞愧。
林默昏迷,他作為律所的頂梁柱,接手了這麼重要的案子,最後卻隻拿到了一個看似不痛不癢的“減刑兩年”。
這讓他覺得,自己辜負了林默的信任,也丟了404律所的臉。
會議室裡一片死寂。
孟佳和孫曉她們也不敢出聲,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所有人都沉默著,隻有胡濤還在那裡憤憤不平地低聲罵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