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麥的身體,微微前傾。
他的目光,牢牢鎖住老太太的眼睛。
“但是,其他人呢?”
老太太的瞳孔,猛地一縮。
“其他人?”
“對。”
陳麥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穿透力。
“您的兒子,是吧?”
“會怎麼樣?”
“又或者……”
陳麥沒有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您的孫女,我記得您說過。”
“她以後,她要考公務員,要進事業單位,要進那些最好的公司……”
“這些,都需要政審。”
“您知道什麼是政審嗎?”
“就是查直係親屬,有沒有刑事犯罪記錄。”
陳麥的話,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
對麵的老太太,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軟軟地癱在椅子上。
她的嘴巴無聲地張合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雙渾濁的眼睛裡,最後一點光,也徹底熄滅了。
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死灰色的恐懼。
“我……”
許久。
一個破碎的音節,從她乾裂的嘴唇裡,艱難地擠了出來。
“我……”
一個字,像是從喉嚨深處艱難擠出的鏽鐵。
陳麥沒有催促。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看著那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布滿溝壑的臉。
時間在咖啡館輕柔的音樂聲中,一秒一秒地流逝。
空氣仿佛凝固了。
就在陳麥以為她下一秒就要徹底崩潰,將所有的一切和盤托出時。
對麵的老太太,那雙死灰色的眼睛裡,卻忽然有什麼東西變了。
恐懼還在。
但恐懼的最深處,有什麼更堅硬的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那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後,徹底放棄掙紮的,空洞的決絕。
她不再發抖。
整個人慢慢地,慢慢地靠回了椅背。
“我說的,就是真的。”
她的吐字,比剛才清晰了許多,卻不帶任何的情感起伏,像是在念一段與自己無關的台詞。
“沒有什麼彆的原因。”
“我就是……就是單純的好奇。”
“就是一個人太久了,想找點事做,滿足我那點……心理。”
老太太的臉上,甚至浮現出一絲詭異的,自嘲般的平靜。
她承認了自己有病態的心理。
卻用這種承認,作為最後一道屏障,將那個最關鍵的秘密,死死地關在了門後。
陳麥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談不下去了。
他那張自以為是的王炸,打出去,確實炸了。
但它沒有炸開對方的防線,而是直接把對方炸進了更深的,再也無法溝通的掩體裡。
她怕了。
怕到不敢再說一個字。
任何一句多餘的話,都可能成為呈堂證供,成為毀掉她孫女前程的那顆子彈。
所以,她選擇了閉嘴。
用一個聽起來荒謬,卻又無法被徹底證偽的“心理問題”,來結束這場審問。
陳麥沒有再爭辯。
也沒有再質問。
那沒有意義。
他隻是看著她,看了足足十秒鐘。
然後,他站了起來。
這個動作,讓老太太的身體又是一僵。
“既然您不想說,”陳麥把桌上的文件夾收回自己的包裡,動作不急不緩,“那就這樣吧。”
老太太茫然地看著他。
什麼叫……就這樣吧?
他放棄了?
他不是說要去告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