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還是，沒有？”
法庭，徹底淪為了一座寂靜的冰窖。
審判長那句冷硬的，不帶任何轉圜餘地的問話，像最後的通牒，懸在張強頭頂。
有，還是，沒有？
三個字，卻仿佛有千鈞之重。
張強嘴唇翕動，喉結上下滾動，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汗水，從他那梳得油亮的額角滲出，順著臉頰滑落。
說“沒有”，他十年“資深媒體人”的職業生涯，當場宣告死亡。
說“有”，他拿不出任何證據，就是當庭撒謊，罪加一等。
他完了。
“審判長。”
一個沉穩的，甚至帶著一絲從容不迫的男聲，再次打破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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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律師。
他施施然地站了起來，臉上竟然還掛著那種職業化的，讓人不舒服的微笑。
他沒有去看審判長，反而先是環視了一圈法庭，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陳麥的身上，那姿態，仿佛不是在接受審判，而是在進行一場學術交流。
“原告律師的問題，很尖銳，也很精彩。”
他先是恭維了一句，隨即話鋒一轉。
“不過，我認為，我們不必在這個程序性的細枝末節上，浪費寶貴的司法資源。”
他的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細枝末節？
不采訪當事人就進行報道，這叫細枝末節？
直播間裡，瞬間炸開了鍋。
“我操？我聽到了什麼？這律師在說什麼屁話？”
“細枝末節？毀了一個女孩事，是細枝末節？”
“這幫人瘋了吧！當著全國觀眾的麵都敢這麼說！”
李律師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空氣中那股即將爆發的怒火，他甚至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對著審判席，微微躬身。
那動作，與其說是尊敬，不如說是一種敷衍的禮節。
“審判長，我的當事人，張強先生，是一位對社會新聞抱有極大熱情的媒體工作者。他看到不公，會憤怒，會第一時間站出來發聲，這是他的職業本能，也是他的可貴之處。”
他開始偷換概念。
“誠然，在處理這次事件的過程中，出於對事件緊迫性的判斷，我們確實……沒有事先與林淺同學進行充分的，麵對麵的溝通。”
他終於承認了。
但他的下一句話，卻讓整個法庭，包括網絡上數千萬觀眾的怒火，徹底引爆。
他攤了攤手，臉上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甚至還帶著幾分輕描淡寫的不屑。
“我們承認，這一點，確實是沒有考慮周全。”
“但是，我認為，這些，無傷大雅。”
無傷大雅！
這四個字，從他嘴裡吐出來，輕飄飄的，卻像四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每一個心懷正義的人臉上。
……
404律所。
孫曉、孟佳三人死死盯著屏幕。
當“無傷大雅”四個字從李律師嘴裡說出來時，孫曉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他媽的！”
她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整個人氣得渾身發抖。
“這還是人嗎？他怎麼敢這麼說！無傷大雅？！”
孟佳也是小臉煞白，她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可以把惡意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
法庭上。
“無傷大雅”四個字帶來的震撼，還在回蕩。
被告席上，原本快要虛脫的張強，在聽到自己律師這番“力挽狂瀾”的辯護後，竟然像是被打了一針強心劑。
他重新挺直了腰板。
對啊！無傷大雅！
我是在做輿論監督！我是在行使媒體的權力！一點點程序上的小瑕疵算得了什麼？
他看向陳麥的目光，甚至重新帶上了挑釁。
原告席上，一直低著頭的林淺，身體猛地一震。
她緩緩地，緩緩地抬起了頭。
那張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淚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經曆的那些地獄般的日日夜夜，那些惡毒的詛咒，那些不堪入目的圖片，那些讓她想死的絕望……
在對方口中，竟然隻是……
無傷大雅？
審判長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個還在自我感覺良好的李律師。
那是一種看死人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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