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號的艙內飄著淡淡的星塵果乾香氣，卻驅不散籠罩在星璃周身的低氣壓。她坐在觀測窗前，背對著剛從管製中心回來的雷諾，額間菱形晶體的藍光比白天暗淡許多，像被烏雲遮住的星辰，連指尖捏著的果乾都失去了吸引力，任由它在掌心慢慢變涼。
雷諾輕手輕腳地走近，將一杯溫好的營養液放在她手邊——管製中心的補充說明很順利，200信用點谘詢費已到賬，但他全程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星璃白天提到的“銀色骷髏標記”和“虛空邊緣”，總覺得那些碎片化的記憶裡，藏著解開謎團的關鍵。
“今天管製中心說，他們會發布‘冷霧預警’，提醒所有飛船避開死寂星域。”雷諾在她身邊坐下，刻意放緩語氣，避免讓她感到壓迫，“還提到‘黑色骷髏標記’的飛船，之前在奧爾特星雲也出現過，好像在刻意收集廢棄飛船的能源核心，和冷霧的‘進食’習慣有點像。”
星璃沒有回頭，隻是輕輕“嗯”了一聲，聲音輕得像羽毛，幾乎要被飛船引擎的微弱嗡鳴掩蓋。她的目光死死盯著窗外的星空，那裡的星辰密密麻麻，卻沒有一顆能讓她眼中的迷茫消散——白天提起家鄉時的緊張還沒褪去，此刻被單獨提起“冷霧”，更是讓她指尖微微顫抖，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雷諾看著她緊繃的側臉，心裡泛起一絲猶豫——他知道星璃的記憶被“擋住”了，強行追問隻會讓她恐懼，但那些未說出口的秘密，像一根刺，紮在團隊的心頭，不弄清楚，未來遇到危險，他們可能連保護她的能力都沒有。
“星璃，”他斟酌著開口，聲音放得更柔，“關於你家鄉的‘銀色骷髏標記’，還有‘虛空邊緣’，你再想想，有沒有其他印象？比如……那個標記有沒有特殊的含義？或者‘虛空邊緣’在星圖上的大概方向？”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打破了艙內的平靜。星璃的身體瞬間僵住，額間晶體的藍光劇烈閃爍起來，原本柔和的淡藍色，竟隱隱透出一絲不安的紫色。她猛地轉過身，眼睛裡滿是驚恐，像受驚的幼獸，雙手下意識地抱在胸前，連呼吸都變得急促：“彆……彆問了！我想不起來！真的……想不起來！”
係統翻譯的語調帶著明顯的顫抖，甚至出現了罕見的卡頓：【目標：“彆……不要問了！我無法回憶起來！真的……無法回憶！”】她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湧出來，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掌心的果乾上，暈開一小片濕痕——那不是委屈的淚，是混雜著恐懼與無助的淚，像在抗拒某種即將衝破記憶的、可怕的畫麵。
雷諾的心臟猛地一揪，瞬間湧起強烈的挫敗感——他明明是想保護她，想弄清楚威脅的來源，卻反而讓她陷入了更深的恐懼。他立刻抬手，示意自己不再追問：“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問了，你彆害怕。”他抽了張紙巾，小心翼翼地遞到她麵前，“不想說就不說，我們以後再也不提了，好不好？”
星璃沒有接紙巾，隻是任由眼淚往下流，目光落在艙壁的空白處，像是在回憶什麼，又像是在逃避什麼。過了好一會兒，她的情緒才慢慢平複，呼吸逐漸平穩，額間晶體的藍光也恢複了淡藍色，卻依舊帶著一絲疲憊的黯淡。
她抬起顫抖的右手，指尖懸在半空，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做某個決定。雷諾沒有打擾，隻是靜靜看著她——那隻手很纖細，指尖還留著之前攥緊便攜盒的紅痕，此刻卻帶著一種莫名的莊重，緩緩在空氣中畫出線條。
先是一道彎曲的弧線，像半個月亮，接著在弧線下方，畫出三道交錯的直線，形成一個類似“三角”的形狀，最後在弧線頂端，點上一個細小的圓點，像一顆懸在半空的星辰。整個符號複雜又獨特，既不是聯邦通用的標記，也不是任何已知文明的文字，卻透著一種古老的神秘感，像刻在石碑上的圖騰，靜靜懸浮在兩人之間。
“這是……什麼？”雷諾的聲音帶著驚訝，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符號，卻莫名覺得它和星璃額間的晶體有種微妙的呼應——晶體的菱形輪廓，似乎能和符號的三角線條重合。
星璃沒有說話，隻是指尖停在符號的“圓點”處，緩緩轉向窗外的星空深處——那裡是“迷霧星”所在的方向，星辰稀疏，隻有一團淡淡的星雲，像被墨水暈開的痕跡。她的眼中再次泛起淚光，卻不再是之前的恐懼，而是一種深沉的、難以言喻的悲傷，像在告彆什麼，又像在思念什麼。
“它……叫‘艾塔尼’，”星璃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哽咽，係統翻譯的語調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傳遞出“文明”的含義，【目標：“它……名為‘艾塔尼’，是……家鄉的符號，代表……守護與歸宿。”】她的指尖輕輕劃過符號的弧線，“有這個符號的地方，就是……族人的‘安全區’，沒有……冷霧，沒有……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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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諾的心猛地一震——“艾塔尼”？這應該就是星璃的文明名稱！他剛想追問“艾塔尼文明”的具體位置，卻看到星璃的眼神突然變得恐懼，指尖快速收回，像是觸碰了什麼滾燙的東西，連空中的符號都仿佛失去了支撐，慢慢消散在空氣中。
“不能……再說了。”星璃的聲音帶著強烈的抗拒，眼淚又一次湧了出來，“說多了……會被‘它們’察覺到，‘它們’會……找到這裡，像……毀掉家鄉一樣，毀掉……你們。”係統翻譯的語義變得模糊，“它們”兩個字被刻意加重，透著深入骨髓的恐懼，“那個符號……你們……記住就好，以後……遇到有這個符號的地方，就……安全了。”
“‘它們’是誰？是黑色骷髏標記的飛船？還是冷霧的源頭？”雷諾追問，心裡的疑惑越來越深——星璃口中的“它們”，顯然是威脅的核心，也是她恐懼的根源。
但星璃這次沒有回答，隻是用力搖頭，將臉埋進膝蓋，肩膀微微顫抖，再也不肯說一個字。艙內再次陷入沉默，隻有她壓抑的抽泣聲，和窗外星辰的微光交織在一起，像一首悲傷的小調，輕輕叩擊著雷諾的心臟。
雷諾看著她蜷縮的背影，心裡的挫敗感漸漸被強烈的保護欲取代——他不知道星璃經曆過什麼，不知道“艾塔尼文明”遭遇了怎樣的災難，更不知道“它們”是誰，但他知道，自己必須保護好她，不能讓她再承受一次失去家鄉的痛苦。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動作溫柔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玻璃：“好，不說了，我們都不說了。”他拿起手邊的營養液，遞到她麵前，“先喝點營養液，不然身體會垮掉。不管‘它們’是誰，不管未來有什麼危險，我和喬治都會保護你，不會讓你有事的。”
星璃慢慢抬起頭，接過營養液，小口小口地喝著，目光落在雷諾身上，眼神裡滿是複雜的情緒——有感激，有依賴，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愧疚，像在為自己不能說出全部真相而抱歉。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營養液的瓶口，那裡還殘留著雷諾的溫度，讓她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
這時，喬治提著一個工具箱走進艙內，剛想開口說“電磁錘的零件到了”，就看到艙內的低氣壓和星璃通紅的眼睛，立刻把話咽了回去，隻是用眼神詢問雷諾發生了什麼。
雷諾輕輕搖頭，示意他彆多問，然後對星璃說：“你累了，去休息吧，我和喬治還有點事要處理。”他看著星璃起身走向休息艙，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艙門後，才轉向喬治，壓低聲音，將剛才星璃畫出的“艾塔尼符號”和她說的話，一字一句地複述出來。
“艾塔尼文明？還有什麼‘它們’？”喬治的眉頭皺成一團，金屬義肢重重砸在桌麵上，“這丫頭肯定知道更多，就是不敢說！怕連累我們！”他的語氣帶著憤怒，不是對星璃，而是對那些讓她陷入恐懼的“威脅”，“等‘鐵砧’號修好，我們就去迷霧星！不管‘它們’是誰，老子都要會會！敢欺負這丫頭，老子的電磁錘饒不了它們！”
雷諾點頭，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星空深處——那裡藏著星璃的家鄉，藏著艾塔尼文明的秘密，也藏著“它們”的蹤跡。星璃畫出的符號還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裡，那個代表“守護與歸宿”的“艾塔尼”圖騰，像一顆種子，在他心裡埋下了伏筆：這個符號，或許不僅是“安全區”的標記，更是指向星璃來曆、指向敵人來源的關鍵，隻是現在，他們還需要時間，需要機會，才能解開這個隱藏在星璃記憶深處的謎團。
艙內的星塵果乾香氣漸漸散去，隻剩下兩人沉重的思緒。雷諾知道，星璃的沉默不是拒絕，而是保護——她怕自己的秘密會給團隊帶來危險，怕“它們”的威脅會波及到身邊唯一的依靠。而他能做的，就是用行動告訴她，他們不是“需要被保護的人”，而是願意和她一起麵對危險、一起尋找真相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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