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光苔蘚的淡綠光落在三人之間，空氣裡還殘留著星璃眼淚的微鹹，以及喬治拳頭砸過控製台的金屬涼意。喬治蹲在“鐵砧”號的裝甲板旁，手裡攥著半塊沒焊完的加固片，卻沒再繼續焊接——星璃剛才的悲鳴像重錘，砸散了他之前複仇的衝勁，剩下的隻有對現實的冰冷考量。
“不行，我們得走，現在就走。”喬治突然開口，金屬義肢重重戳了戳地麵，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躁，“這群雜碎能毀了艾塔尼文明，能操控冷霧當武器，就不是我們這兩艘破船能對付的！‘鐵砧’號的粒子炮才剛改裝，‘老兵’號的隱身係統也沒到完美狀態，再待下去，等追獵者的搜索網縮過來，我們連逃的機會都沒有！”
雷諾正低頭整理追獵者的弱點報告，聞言猛地抬頭，眉頭擰成一團：“走？走到哪去？避開這裡，還有下一個被追獵者盯上的區域，還有更多像‘星辰漫遊者號’一樣不知情的飛船會遭殃！我們手裡有追獵者的能量特征、冷霧的防禦方法，不把這些信息傳出去，就是見死不救！”
“見死不救？老子是想活著才能救更多人！”喬治猛地站起身，金屬義肢帶倒了腳邊的工具盒，扳手、螺絲刀散落一地，“你以為警告有用？我們連個正規的通訊頻道都沒有，中立空間站有追獵者的眼線，管製中心離這裡十萬八千裡，等我們把消息傳出去，說不定自己早就成了冷霧的養料！”
他走到星圖前，手指重重戳在“迷霧星”的方向：“我們現在最該做的，是去艾塔尼的守護站！那裡有更完整的技術，有對抗追獵者的武器，等我們變強了，再回來警告彆人也不遲！現在逞英雄，就是拿三個人的命賭，不值！”
雷諾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他將手中的報告拍在控製台，紙張因用力而褶皺：“等我們到了守護站，不知道又有多少飛船會被追獵者和冷霧摧毀！‘星辰漫遊者號’的船員要是提前收到警告，就不會全艦覆沒！星璃的族人要是早知道追獵者的手段，也不會落得滅族的下場！”
他的目光掃過星璃，聲音軟了幾分，卻依舊堅定：“我們不能讓悲劇再重演。隻要用我們破解的冷霧數據，製作一個簡易的預警信號，通過匿名頻道發出去，就能讓附近星域的飛船提前防範——這不是逞英雄，是該做的事。”
“簡易預警？你知道追獵者的反偵察能力有多強嗎？”喬治的聲音拔高，金屬義肢在控製台上來回踱步，“隻要我們發出信號，它們立刻就能鎖定我們的位置！上次在星塵雲，老子撒了生物金屬碎屑才勉強躲開，這次再被盯上，我們沒那麼好的運氣！”
兩人的爭執像火星撞地球，空洞內的熒光苔蘚仿佛也感受到了緊張，光芒忽明忽暗。星璃坐在角落的備用座椅上，雙手緊緊攥著那塊畫過家園輪廓的生物金屬碎片，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沒有說話，隻是低頭盯著地麵，額間晶體的藍光從之前的堅定，漸漸變得黯淡——她既渴望有人能警告更多人，避免像族人一樣的悲劇，又怕自己的仇恨拖累雷諾和喬治，讓他們陷入危險。
“喬治，我們不是要和追獵者正麵對抗，隻是發個預警。”雷諾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情緒，“我們可以用小行星的礦脈屏蔽信號，發完立刻躍遷離開，追獵者就算檢測到，也找不到我們的具體位置。”
“礦脈屏蔽？你忘了追獵者能通過冷霧的能量軌跡定位嗎？”喬治冷笑一聲，金屬義肢指向日誌中“能量場追蹤”的記錄，“它們連散落在太空的冷霧粒子都能找到，一個預警信號的能量波動，對它們來說就是明燈！”
他突然走到星璃麵前，蹲下身，聲音放柔了些：“丫頭，你說句公道話，你是想我們現在發警告，冒著被追獵者盯上的風險，還是先去守護站，等有了足夠的實力，再回來幫你報仇，幫更多人？”
星璃的身體猛地一僵，抬頭看向喬治，又快速轉向雷諾，眼神裡滿是無助。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她想說“想警告彆人”，卻怕喬治說的是對的，會讓大家陷入危險；她想說“先去守護站”，又覺得對不起那些可能因沒有預警而受害的人。額間晶體的藍光劇烈閃爍，像在掙紮，最終還是低下頭，小聲說：“我……我不知道……我不想……連累你們……”
聽到“連累”兩個字，雷諾心裡一緊，立刻走到星璃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人覺得你連累我們，這不是你的錯。我們做決定，是為了所有人，包括你，也包括那些還不知道危險的飛船。”
喬治看著星璃的樣子，心裡的火氣也消了些，卻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不是連累不連累的問題，是現實！我們現在就是雞蛋碰石頭，就算發了警告，能救幾個人？要是我們死了，誰去艾塔尼的守護站找對抗追獵者的方法？誰來幫丫頭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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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走到控製台前，調出“鐵砧”號的能源儲備：“你看，我們的備用燃料隻夠兩次躍遷，要是發預警時被盯上，我們連去迷霧星的燃料都不夠！還有‘老兵’號的隱身係統，剛才校準的時候發現有個零件快壞了，再被追獵者的掃描鎖定，根本躲不開！”
雷諾也調出“老兵”號的狀態報告，眉頭皺得更緊——喬治說的是事實，飛船的狀態確實不足以支撐一次“冒險的預警”。但他看著日誌裡“星辰漫遊者號”船員最後的求救信號，心裡的道義又讓他無法放棄：“就算燃料不夠，我們也能去附近的廢棄空間站補充；零件壞了，喬治你能修！我們不能因為困難，就放棄該做的事！”
“修？老子修零件需要時間！廢棄空間站說不定也有追獵者的痕跡！”喬治的耐心徹底耗儘，金屬義肢重重砸在控製台上，之前被砸出的裂紋又擴大了幾分，“雷諾，你就是太理想化了！在垃圾場待久了就知道，活著才是第一要務！沒有命，什麼道義、什麼警告，都是狗屁！”
“我不是理想化！我是不想變成見死不救的人！”雷諾的聲音也帶上了火氣，他指著星璃，“星璃親眼看著族人被毀滅，我們親眼看著‘星辰漫遊者號’變成幽靈船，我們知道危險，卻不告訴彆人，和那些冷漠的旁觀者有什麼區彆？”
兩人互不相讓，目光對峙，空洞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星璃坐在中間，聽著兩人的爭執，眼淚又悄悄湧了上來。她攥著生物金屬碎片，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卻不敢再說話——她怕自己的一句話，會讓團隊徹底分裂。
熒光苔蘚的光芒漸漸暗了下去，隻剩下控製台屏幕的冷光映在三人臉上。喬治彆過頭，不再看雷諾，金屬義肢無意識地摩挲著裝甲板上的劃痕，那是之前躲避追獵者時留下的，此刻卻像在提醒他現實的殘酷。雷諾也沉默了，他看著屏幕上追獵者的銀色骷髏標記，心裡的憤怒和現實的顧慮反複拉扯，讓他無比糾結。
過了很久，喬治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這樣吧，我們投票。你想發預警，我想走，讓丫頭投最後一票，她的決定，我們都聽。”
雷諾看向星璃，眼神裡帶著期待，又有些不忍。喬治也看向她，金屬義肢的關節微微緊繃。星璃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兩人，額間晶體的藍光微弱得幾乎看不見：“我……我想……讓更多人知道危險，可是……我也怕……你們出事……”
她的話沒說完，卻讓兩人都沉默了。喬治歎了口氣，走到星璃身邊，用金屬義肢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動作難得地溫柔：“丫頭，不用為難自己。老子再想想，有沒有既能發預警，又能保證安全的辦法。”
雷諾也鬆了口氣，他走到星圖前，重新調出航線：“我們可以先去離這裡最近的‘枯木二號’廢棄空間站，那裡之前沒在追獵者的活動範圍內，能補充燃料和零件。然後在空間站用那裡的舊通訊塔發預警，發完立刻躍遷去迷霧星，這樣既能傳遞消息，又能減少被鎖定的風險。”
喬治看著星圖上“枯木二號”的位置，沉默了幾秒，最終點了點頭：“那空間站老子去過，通訊塔還能用，但需要改裝才能發匿名信號。而且那裡的燃料可能受潮，需要過濾才能用，至少要花3小時。”
“3小時夠了，我們動作快點，追獵者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這裡。”雷諾的語氣緩和下來，他看向星璃，“這樣可以嗎？既發預警，又能保證我們的安全。”
星璃抬起頭，擦了擦眼淚，額間晶體的藍光重新亮了些，她輕輕點頭：“嗯……謝謝你們……”
雖然分歧暫時得到了緩解，但空洞內的氛圍依舊帶著壓抑。喬治拿起工具盒，轉身走向“鐵砧”號的引擎艙：“老子現在就去檢查燃料過濾裝置，你們準備好預警信號的數據，我們明天一早就出發。”
雷諾也開始整理冷霧的防禦數據，準備製作簡易預警信號。星璃則站起身，走到觀測窗前，望著空洞外漆黑的宇宙。她知道，這次分歧雖然暫時解決了，但團隊內部的理想與現實之爭，或許還會在未來出現。而追獵者的搜索網絡，依舊在不遠處的深空中收緊，像一張無形的網，等待著他們露出破綻。
熒光苔蘚的光芒重新亮了起來，卻沒了之前的“同仇敵愾”，多了幾分“小心翼翼”的沉重。三人各自忙碌著，卻都沒再說話——喬治的金屬敲擊聲、雷諾的鍵盤聲、星璃偶爾的歎息聲，在空洞內交織，成了團隊首次戰略分歧後，最真實的寫照。
他們都知道，未來的路會更難走，不僅要麵對追獵者的威脅，還要平衡理想與現實的重量。但至少此刻，他們還沒有分裂，還在為同一個目標努力——隻是這個目標，多了一層現實的考量，也多了一份內部的牽絆。
當喬治的金屬敲擊聲漸漸停了下來，當雷諾的鍵盤聲也趨於平緩，當星璃的目光重新變得堅定，空洞外的深空中，一顆不知名的恒星發出微弱的光芒，像在為他們指引方向。分歧帶來的衝擊還未完全消散，但團隊的羈絆，卻在這次碰撞中，多了一份更真實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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