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美拉號”的引擎剛切換到巡航模式，舷窗外的“先鋒號”就已褪去了實體輪廓。星璃最先注意到那抹暖黃的光——前哨站的應急燈還亮著，像黑夜裡留著的一扇窗，正被不斷拉大的星距揉成細碎的光斑。她指尖貼在冰涼的觀測艙壁上，額間晶體泛起震顫的微光：“它還在向我們發送靈能信號。”
艦橋裡的喧囂不知何時沉寂了。凱停下調試探測器的手指，目光從參數屏移向窗外，鏡片反射著那團漸暗的光暈；老周摩挲著腰間的舊扳手，指腹蹭過三年前在“先鋒號”維修艙刻下的劃痕；小林下意識抱緊懷裡的培育箱，箱內“星塵草”的葉片正隨著艦船的輕微顛簸輕輕顫動。雷諾靠在主控台旁，指尖無意識劃過操縱杆上的紋路——那是他剛接手“老兵號”時，為防滑刻下的，如今竟成了與過往相連的印記。
“還有七千公裡。”蒂姆的記錄儀對準窗外，鏡頭裡的“先鋒號”已縮成黃豆大小，“再往前飛十分鐘，就會進入星雲遮蔽區，再也看不見了。”
星璃的靈能流突然泛起漣漪，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它在‘說’往事。”她閉上眼，聲音輕得像歎息，“三年前我們剛來的時候，它的能源艙隻剩3的動力，連應急燈都亮不全。”
這句話像鑰匙，打開了記憶的閘門。雷諾的思緒瞬間被拉回那個飄著金屬鏽味的清晨——他趴在“老兵號”的破駕駛艙裡，看著屏幕上“先鋒號”的對接請求，信號弱得隨時會中斷。當時身後擠著渾身是傷的五個人：凱抱著燒黑的數據終端，老周扛著斷了柄的扳手，莉娜的狙擊槍還在滴著冷卻液，小林懷裡揣著半包發皺的種子，星璃額間的晶體黯淡得像塊普通石頭。
“對接通道的密封門是壞的。”老周突然開口，喉結滾了滾，“我踩著懸浮板補了三小時，焊槍燒得手套冒黑煙，星璃就站在旁邊給我照靈能光。那時候誰能想到，這破地方能住三年？”
他的目光落在觀測窗角落，那裡曾是“先鋒號”的維修艙入口。第一次拆解廢棄反應堆時，凱差點被輻射灼傷，是老周用自己的防護服罩住他，兩人在高溫艙裡蹲了一夜，手裡攥著從廢料堆裡撿的冷卻管。“你還罵我逞能。”凱推了推眼鏡，嘴角卻帶著笑意，“結果第二天你就把反應堆的核心部件拆下來，說‘這老骨頭還能撐半年’。”
“撐了整整三年。”小林的聲音帶著鼻音，她打開培育箱，露出裡麵翠綠的星塵草——葉片上的銀紋在燈光下流轉，比剛種下時繁茂了十倍。“第一次播種的時候，土壤裡全是金屬碎屑，種子發了黴。是‘先鋒號’的ai幫我分析礦脈輻射，說這裡的靈能場能讓植物變異生長。”她指尖拂過葉片，“現在它們的根須，都快紮進‘奇美拉號’的生態艙了。”
莉娜靠在艙壁上，狙擊鏡的反光剛好接住那抹遠去的黃光。她想起第一次在“先鋒號”的觀測塔練習狙擊——目標是掠過星帶的隕石，她連開三槍都脫了靶，氣得把槍摔在地上。雷諾撿起來遞給她時，槍托上還沾著維修艙的機油：“不是槍不準，是你沒把這裡當成家。”後來她在這塔上擊落過七架“追獵者”的偵察艦，每一次槍響，都能聽見老周在下麵喊“漂亮”。
“數據庫裡還存著當時的監控。”蒂姆調出記錄儀裡的舊影像，屏幕上瞬間跳出晃動的畫麵：凱趴在滿是油汙的控製台前，手指在破損的鍵盤上翻飛；老周用扳手敲打著管道，火星濺在他的安全帽上；小林蹲在種植艙裡，對著發芽的種子笑出眼淚；莉娜趴在觀測塔的欄杆上，狙擊鏡對準遙遠的星海。背景裡，“先鋒號”的應急燈忽明忽暗，卻始終沒熄滅。
雷諾的目光落在影像角落——那裡有個模糊的身影，是剛加入團隊三個月就犧牲的機械師阿傑。當時“先鋒號”的能源艙發生泄漏，阿傑衝進去關閉閥門，出來時防護服已被腐蝕得千瘡百孔。他最後遞給老周一把磨好的扳手：“這玩意兒，比新的好用。”現在那把扳手就掛在老周的腰上，與他自己的舊扳手碰撞時，會發出清脆的聲響。
“它的靈能場在變弱。”星璃突然睜開眼，額間晶體的光芒泛起波動，“但頻率和我們的艦靈在同步——就像在說‘我跟著你們’。”
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舷窗外的“先鋒號”已縮成一顆星點，暖黃的光卻突然亮了一下，像是在揮手告彆。凱的終端突然彈出提示，是“先鋒號”ai最後的數據包——裡麵全是他們三年來的生活碎片：老周維修時哼的小調，小林記錄的種植日誌，莉娜的狙擊訓練數據，甚至還有雷諾每次開會時敲桌子的節奏。
“這家夥，把我們的聲音都存下來了。”凱的聲音有些發啞，他點開音頻文件，老周的吼聲瞬間在艦橋裡回蕩：“凱！你再亂改線路，我就把你綁在引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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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忍不住笑了，眼角卻滑下一滴淚。他想起三個月前，“先鋒號”的主反應堆徹底老化，他和凱熬了七個通宵，用從“煉獄號”殘骸裡撿的零件改造新核心。最後啟動時，反應堆的轟鳴震得整個前哨站都在抖，ai卻彈出一行字：“老周的手藝，比出廠時還好。”
“看那裡。”莉娜突然指向窗外，“先鋒號”的船塢大門正在緩緩關閉，就像他們第一次來時那樣。隻是這次，門縫裡漏出的光不再微弱，而是透著一種安穩的暖意——仿佛在說，它完成了使命，可以好好休息了。
小林突然從培育箱裡拿出一個小鐵盒，裡麵裝著半袋褐色的土壤：“這是我第一次在‘先鋒號’種出星塵草的土。”她打開盒蓋，土壤的氣息混著淡淡的靈能味道散開，“ai說，這裡麵有它的能量殘留，能讓種子在任何地方發芽。”
雷諾接過鐵盒，指尖撫過盒壁上的刻痕——那是阿傑生前幫小林做的，上麵刻著“希望”兩個字。他想起阿傑犧牲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我們總得留下點什麼，讓後來的人知道，這裡有人活過。”現在，他們帶著星塵草的種子、“先鋒號”的代碼、阿傑的扳手，還有滿船的回憶，正在成為“後來的人”。
“還有三分鐘進入星雲遮蔽區。”蒂姆的聲音帶著哽咽，記錄儀的鏡頭在“先鋒號”的光點和眾人臉上來回切換，“要錄段告彆嗎？”
雷諾點點頭，按下通訊器的全員錄音鍵。老周先開口，聲音粗糲卻溫柔：“老夥計，謝了。三年來沒讓你少受罪，以後我們會帶著你的份，好好找家。”他舉起扳手，對著窗外的光點敬了個禮，“下次回來，還修你的反應堆。”
“謝謝你讓我的星塵草長大。”小林把鐵盒貼在胸口，“我會在新的星球種滿它們，讓每個幸存者都知道，這裡曾有個溫暖的家。”
凱推了推眼鏡，調出“先鋒號”的係統日誌，最後一條記錄停在十分鐘前：“已將所有數據同步至奇美拉號，祝我的孩子們前程似錦。”他對著屏幕輕聲說：“你的數據庫，我會永遠備份。以後我們的每一次躍遷，都有你的功勞。”
莉娜握緊狙擊槍，目光堅定：“在你的觀測塔，我學會了瞄準目標，更學會了守護同伴。以後不管遇到多少追獵者，我都不會讓他們傷害我的家人。”
蒂姆把記錄儀對準自己，眼眶通紅：“我拍了兩千三百五十六張你的照片，一百二十七段視頻。等我們找到新據點，就把它們刻在石碑上，告訴所有人，有一艘偉大的前哨站，曾庇護過一群追光的人。”
星璃的額間晶體與舷窗外的光點產生共鳴，靈能流在艦橋裡織成一張透明的網，網裡全是過往的畫麵：第一次點亮應急燈的夜晚，第一次收獲星塵草的清晨，第一次打贏戰鬥的歡呼，第一次送彆同伴的沉默。“我能感覺到你的心跳。”她輕聲說，“它會和我們的艦靈一起，永遠跳動下去。”
雷諾最後開口，目光掃過每個人手中的信物——老周的扳手，小林的鐵盒，凱的終端，莉娜的狙擊槍，蒂姆的記錄儀，星璃的晶體，還有自己懷裡的鐵盒。這些帶著“先鋒號”溫度的物件，此刻都在微微發燙。“謝謝你給了我們重生的機會。”他對著窗外的光點深深鞠躬，“我們會帶著你的希望，找到幸存者，建好新家，趕跑追獵者。你不是孤獨的前哨站，你是我們永遠的根。”
錄音結束的瞬間，舷窗外的暖黃光點突然閃爍了三下，像是在回應。凱的終端彈出最後一條信息，是“先鋒號”ai的核心代碼片段，後麵跟著一個跳動的笑臉表情。星璃的靈能流突然變得明亮，與“奇美拉號”的艦體紋路融為一體——艦橋中央的銀色光斑歡快地跳躍著，在屏幕上留下一行新的文字：“歡迎回家，帶著老夥計一起～”
“進入星雲遮蔽區倒計時，十，九，八……”蒂姆的聲音越來越低。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著窗外那抹最後的光。當數字歸零時，靛藍色的星雲如同巨大的幕布，緩緩遮住了那點暖黃。艦橋裡一片寂靜，隻有星塵草的葉片輕輕摩擦培育箱的聲音，還有老周腰間的扳手，在寂靜中發出細微的碰撞聲。
過了很久，凱突然開口：“它的能源核心還在低功率運轉，應急燈能亮十年。”
“十年後，我們說不定能回來看看。”老周笑了，擦乾眼角的淚，“到時候我給它換個新核心，讓它亮得像顆恒星。”
小林打開培育箱，星塵草的葉片上沾了一層細碎的靈能光點，像是從“先鋒號”帶來的星光。“你看，它們也在說再見。”她輕聲說。
雷諾把鐵盒放進主控台的儲物格，與“先鋒號”的代碼芯片放在一起。他看向屏幕上的星圖，迷霧星帶的坐標正在閃爍，暗岩小行星群的標記清晰可見。“奇美拉號”的靈能紋路比剛才更亮了，像是吸收了“先鋒號”的力量，正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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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走了。”雷諾按下引擎加速鍵，艦船的轟鳴重新在艙內回蕩，“帶著老夥計的希望，去見新的星海。”
蒂姆的記錄儀還在運轉，鏡頭對準了窗外的星雲——那裡已看不見“先鋒號”的痕跡，卻仿佛處處都是它的影子。星璃的額間晶體與艦靈的光斑共鳴，在屏幕上畫出一顆跳動的心臟，旁邊是兩把交疊的扳手，一株星塵草，還有一行小字：“我們的故事，未完待續。”
艦橋裡的氣氛漸漸回暖，就像每次從“先鋒號”的維修艙出來，身上帶著的暖意。老周開始檢查引擎參數，凱調試著探測器，小林給星塵草澆水，莉娜擦拭著狙擊鏡，蒂姆整理著剛錄的告彆視頻，雷諾則握緊操縱杆，目光堅定地盯著前方的航線。
沒有人再回頭看那片星雲，但每個人的心裡都清楚，他們從未真正告彆。“先鋒號”的光，已化作星塵草的銀紋，化作扳手的溫度，化作代碼的心跳，永遠留在了“奇美拉號”上，留在了他們前行的每一步裡。
當艦船徹底衝破星雲的束縛，前方的星海突然變得明亮起來。蒂姆突然指著屏幕喊道：“看！‘先鋒號’的信號！”
眾人抬頭，隻見屏幕上跳出一串微弱的靈能信號，頻率與星璃的晶體完全同步。星璃笑了，額間的光芒愈發柔和：“它在說，‘一路順風’。”
雷諾的嘴角揚起一抹弧度，對著通訊器說道：“全員注意，目標迷霧星帶，前進。”
“奇美拉號”化作一道流光，向著未知的星海疾馳而去。舷窗外的星點不斷後退，卻再也遮不住艦船身上的光——那是“先鋒號”的傳承，是回憶的溫度，是希望的模樣。在這片廣闊的星海裡，離彆從來不是終點，而是帶著過往的力量，走向更遠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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