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又一次暗了下去。江藹霞盯著那串熟悉的號碼,指尖懸在鍵上方,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機。
這是今天第七次嘗試聯係淩翔,依然無人接聽。
窗外,初夏的陽光明媚得刺眼。江藹霞拉上辦公室的百葉窗,將自己埋在轉椅裡。桌上咖啡已經涼了,表麵結了一層難看的膜。
兩周了。整整十四天零七個小時,自從那個夜晚後,淩翔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江藹霞點開手機相冊,劃到最近一張照片——淩翔睡在她家沙發上的側臉,晨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那是她在他醒來前偷偷拍的,沒想到成了最後一張。
江醫生,3號手術室準備好了。護士小張探頭進來,看到江藹霞失神的樣子,聲音放輕了些,您...還好嗎?
嗯,馬上來。江藹霞迅速鎖上手機屏幕,起身整理白大褂。鏡子裡的自己眼下掛著明顯的青黑,她多撲了些散粉才勉強遮住。
手術室裡,無影燈刺眼地亮著。江藹霞深吸一口氣,戴上手套。患者什麼情況?
32歲女性,膽囊結石伴急性炎症。助手遞上病曆,血壓有點高,11075。
江藹霞點點頭,拿起手術刀。當刀刃接觸到皮膚的瞬間,她的手卻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
江醫生?麻醉師投來詢問的目光。
抱歉。江藹霞閉了閉眼,重新調整呼吸。可當她要進行關鍵步驟時,眼前突然浮現出淩翔最後看她的眼神——那種複雜的,欲言又止的神情。
小心!助手突然喊出聲。
江藹霞猛地回神,發現自己的器械差點碰到膽總管。一滴冷汗順著太陽穴滑下,她不得不停下來:暫停一下,我需要一分鐘。
手術室裡的空氣凝固了。江藹霞走到角落,摘下口罩大口喘息。這是她職業生涯中從未有過的失誤。
江醫生,要不......我請劉主任來接手?助手小心翼翼地問。
江藹霞搖搖頭,用冷水洗了把臉:不,我能完成。後半場手術她強迫自己全神貫注,但後背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術後,江藹霞沒有像往常一樣留下來寫報告,而是直接去了院長辦公室。
提前休假?周院長從老花鏡上方看著她,藹霞,你去年攢的假期都沒休完,怎麼突然......
我需要調整狀態。江藹霞聲音乾澀,今天手術差點出問題。
周院長摘下眼鏡,歎了口氣:你是因為以前來過醫院的那個叫淩翔年輕人吧,聽說你倆在談對象。
江藹霞猛地抬頭,沒想到院長會這麼直接。
全院都看得出來,孩子。老院長和藹地說,從什麼時候開始休?
明天。
走出醫院大門,暮色已經降臨。江藹霞站在台階上,鬼使神差地撥通了地下賭場的電話。
請問......淩翔在嗎?江藹霞攥緊了包帶。
電話那頭說:他出去辦事了,是哪個小娘們找他?然後是一陣哄笑聲。
我是江藹霞,有事找他。江藹霞繼續說。
哦,原來是江醫生。對方語氣突然變得古怪,你打他手機啊,他手機不是24小時開機嗎?二十分鐘之前,我還和他通過話呢!
謝謝,不用了。江藹霞掛斷電話,胸口像壓了塊石頭。
彆人的電話他都接,就是不接她的,他這是怎麼了?
回到空蕩蕩的家,江藹霞踢掉高跟鞋,徑直走向酒櫃。紅酒倒入高腳杯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她端著酒杯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燈火在酒精的折射下變得模糊。
那一夜的記憶碎片不受控製地湧上來——
淩翔抱著她轉圈時爽朗的笑聲;他講述案件時閃閃發亮的眼睛;他指尖劃過她後背時引起的戰栗;還有最後,他在晨光中說等我電話時篤定的表情......
江藹霞一口飲儘杯中酒,喉嚨火辣辣的。
她抓起手機,衝動地編輯了一條長信息,從質問到擔憂,最後全部刪掉,隻留下三個字: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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